“他不會又衝你發脾氣吧?”她問,眉毛隨之擰在了一起:“就算是祖父,隨便打人也未免太過分了些。”
回了回神,尤將手放到了她毛茸茸的腦袋上:“他這次不會和我動手,你放心。”
“真的嗎?”瑞雅懷疑地看著他眼睛上的傷疤,再次為一張美好的麵孔留下疤痕而扼腕歎息:“可他要是知道我們開始交往了……”
“彆想這麼多,”對方的臉在眼前放大,她的額頭落下了一個吻,輕輕的,像尤如今給她的感覺般溫柔又小心:“我會儘快回來,然後和你一起回學校。”
和瑞雅想的一樣,他果然要去很久。
正好,她也想,抽空去一趟敦威治。
女孩在計劃這件事的時候垂下了眼瞼,擔心被對方發現自己的小心思。她記得莉莎說過一點敦威治的情況,偏遠清冷、鮮有外來者的小鎮,最常見的路線就是從她曾經待過阿卡姆鎮坐車過去,兩者間的距離也並不遠。
一來一去,應該花不了太多的時間。
狂風伴隨著黎明的到來停止,尤聯係了之前送他們來的車夫,和對方一起去康科特找修窗戶的人,又給她帶了些物資,包括許多打發時間的東西,其中有不少都是給小孩子玩的,讓瑞雅一時不知道是該感謝他,還是該生氣他將自己當成小孩。
兩人相處的最後一天,她收到了一份離彆禮物,一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項鏈,係在最下方的吊墜是一把複古的銀色鑰匙,和她過去得到的兩條一模一樣。
而且,其中的第二條,能開啟一道“任意門”。
“這是什麼特彆的習俗嗎?”瑞雅在對方為自己戴上項鏈後忍不住問,“我遇到的人好像都喜歡送這個。”說話間一直用手指把玩著它,眼睛還頻頻看向關好的大門,想看看這一條是不是也有著神奇的魔力。
“在我的家鄉,銀色的鑰匙代表著好運。”尤邊說邊眨了幾下眼睛,隨即提起身邊的行李箱,依依不舍地走出了林中小屋。
為他們服務過多次車夫在院外等著,尤在上車前最後叮囑了幾句:不要一個人去森林的深處,不要在積雪開始融化後到湖上去,更不要隨意離開這裡,離開瓦爾登湖。
瑞雅拚命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但轉頭就從衣櫃中拖出了一個背包,當天下午就跑到了康科特的車站。
因為擔心和對方來個不期而遇,她用圍巾圍住了下半張臉,又將帽簷壓低到極點,隻露出一雙鬼鬼祟祟的眼睛。要是在她來的那個世界,這副打扮多半在上車前就會被逮捕,但這兒不同,穿得比她還不像好人的比比皆是,就比如坐在她對麵的這位……“女士”。
和尤先前的描述一樣,瓦爾登湖美好得像世外仙境。靜靜的湖水,相顧無言的蒼鬆,在雪地上覓食的鷓鴣和偶爾從人類身邊掠過的赤狐,沒有一直困擾著瑞雅的馬賽克,更沒有恐怖的觸手。它一度讓她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值得留戀的地方。
但一旦回到人的社會,那股被窺探、被尾隨的不適感又來了,特彆是現在,她的眼前久違地出現了一個馬賽克,露著臉的馬賽克。
大腦艱難地轉動著,瑞雅隻能從“她”的著裝上找問題。排除裸.奔的可能,大約是對方穿得過於驚世駭俗以至於到了恐怖的地步?
眼睛很小心地觀察了下周圍人的反應,女孩看到鄰座的一對夫婦在很謹慎地小聲交談著什麼,共同捧著的一本書向她展示了一個相當熟悉的書名,“死靈之書”;和他們前後座的年輕人表情陰鷙,臉色蒼白到極點,白紙般的嘴唇不斷哆嗦著,似乎在不停地吟誦著什麼;再遠些,那個為這節車廂服務的男性乘務員掛著詭異的微笑,斜倚在門框上看著車內的人,如同看著一群待宰的羔羊。
一切都不正常,但一切又都很正常。瑞雅收回了做賊似的目光,對這次的旅行有那麼一點後悔,卻也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麼德行,就算換輛火車換種出行方式,多半也會遇到眼前的情況。
摸了摸懷裡的左輪,冰冷的熱武器給了她不小的安慰,而眼前的馬賽克女士除了穿得奇怪外,其他方麵都很正常,還在她坐下的時候友好地打了個招呼,吐字清晰,舉止優雅,看起來沒什麼攻擊性。
“我叫尼古拉絲。”對方那沒有被小方塊遮住的臉蛋白皙甜美,又帶著成熟的風韻,兩種有些矛盾的風格在她的身上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要是沒有身下的那些馬賽克的話,她的迷人程度還能再翻上一番。
“瑞雅。”女孩說,背景音是火車啟動時的鳴笛,窗外的風景開始往後退去,載滿了乘客的車廂由慢到快,飛速行駛在黑色的鐵軌上。
“瑞雅?聽起來像希臘人的名字。”尼古拉絲笑了笑,“希望我們都能擁有一段愉快的旅途。”
她說完這句客套話便開始閉目養神,不過分熱切也不冷漠的社交最能讓人感到舒服,瑞雅也略微鬆了口氣,背部放鬆地往後靠去,但手指依舊緊緊地握著藏在懷裡的槍,隨時準備著應付突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