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1 / 2)

負責運營這條鐵路的是一家名字陌生的公司,接到消息時語氣還算淡定,一邊有條不紊地聯係警局來搶救自家被挾持的鐵皮車,一邊安排夜風中的數百名乘客分批上了後麵的幾輛列車且本次票價全免。看在後者的份上,瑞雅勉強收起了剛才的那點後悔,揣著搶來的三八麵體抵達了敦威治,的附近。

莉莎介紹自己家鄉的時候總是用“城市”來稱呼,真到了才發現這裡頂多隻能算個風景不錯的村莊。被雨水侵蝕的碎石牆和滿是車輪印的道路躺在廣袤森林的懷抱裡,儘管是冬天,路邊的灌木叢和野草依舊青翠繁茂,和艾爾斯伯裡峰的其他地方截然相反。

駐足在周圍看了看,一個黃色的影子忽然從草叢中躥出,犬吠驚擾了山間的清晨,也將一直處於警惕狀態的瑞雅嚇了一跳。

看清原來隻是條獵犬,她將槍口慢慢放了下來,幾步外的細犬卻不知為何對她格外敵視,不僅沒有後退,一口獠牙反而呲得更厲害。

奇怪,她以前明明挺招小動物喜歡的,身上也沒什麼異味。

正想著該怎樣討好眼前的小狗狗好讓它放行,對方的後退輕輕一蹬,擦著她撲進了斜後方的灌木裡,那裡瞬間就響起了激烈的“汪汪”和一個鬼哭狼嚎的聲音。不一會兒,靈活敏捷卻沒有跟在主人身邊的獵犬攆著個人跑了出來,麵目猙獰到變了形,原來它凶的目標不是自己。

瑞雅為此感到了一絲高興,但很快她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被狗追趕得滿地亂竄的不是彆人,正是那個讓自己做了次壞事、滿臉瑟縮的中年人。

“救命!有狗!”見她的目光看了過去,不知道名字的中年人像是找到了救星般跑了過去,兩隻胳膊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脖子,雙腿也自然地盤到了她的腰上,整個人都小鳥依人地縮進了她的懷裡。

瑞雅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重量踉蹌了兩下,好在身上的人並不重,否則他們恐怕要順著山路滾下去,然後雙雙住進敦威治的醫院——假如這兒有醫院的話。

對方扒得比牛皮糖還要緊,為了緩解脖子和腰部的壓力,女孩不得不騰出手托住了他的身體,臉色一黑,說:“你給我下去。”

“汪汪!”小狗附和地叫著,圍著他們繞圈,不知為何沒直接撲上來。

“啊啊啊啊它在衝我叫!”中年人叫得更慘了,雙手也收得更緊,差點讓瑞雅一口氣沒喘上來。

迫於無奈,她隻好先轟走了這條有點好看的小狗狗,對方被她嚇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對她懷裡的人戀戀不舍,眼神也十分奇怪。

就好像在和她說,你會後悔的。

用手指點了點懷中之人的後背,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美救……邪.教徒,語氣麻木:“它已經走了。”

“嗚嗚嗚謝謝你。”膽子小到過分的中年人說,慢蹭蹭地撒了手。

瑞雅馬上和他拉開了距離,小心地打量著他,問:“你怎麼會在這裡?”還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身後。

可能是害怕那條凶巴巴的獵犬回來,也可能是心虛,中年人的聲音細若蚊蠅:“巧合……”

“說實話。”她亮出了對對方格外有效的左輪。

“有話好好說!”一秒都沒有猶豫,中年人從實招來:“我、我——我的東西在你那兒。”他望著她,又露出了那副可憐巴巴且無辜的表情:“那是我的寶貝,我的全部……我不能離開它。”

帶著一點“果然如此”的心情,瑞雅冷著臉強調:“它現在是我的了。”

像是路邊被人遺棄的小寵物,中年人的眼神更可憐了:“我知道,所以我,我就隻是靜靜地跟著你,我隻要能遠遠地看上它一眼就好了。”

“不行,”女孩繼續凶巴巴地說,“我不喜歡有人盯著我的東西。”

張了張嘴,中年人眼裡的委屈更深了,聲音都開始變得哽咽:“那我,那我隻要待在它的身邊……隻要待在它的身邊就心滿意足了。好心的小姐,求您不要趕我走。”

不理解也不想理解這個世界的人為什麼如此熱衷詭異之物,瑞雅頭疼地歎了口氣。

她到底不是真的壞人,沒法真的開槍打傷他。而她相信,憑借著對信仰之物的堅定,對方就算爬也要爬在自己的身後。

“好。”盤算著在回去的路上甩掉他,瑞雅說:“但你必須乖乖聽我的話。”

“遵命!”中年人一溜煙跑到了她的身邊,滿臉諂媚。

在接下來的路途裡,瑞雅詢問了對方的信息,然而他不知是遭受了什麼,一問三搖頭,再問就委屈。無論是姓名、身世還是家庭、住處,他的回答都是“我隻記得我得到了它”。

“它”,那個漂亮卻詭異的多麵體,寄宿著惡魔,散發著能令絕大多數人瘋狂的獨特魅力。中年人拿到它後就陷入了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整天都漫無目的地到處遊蕩,直到被一根槍管抵上腰。

“可你總得有個名字,”瑞雅說,直接以外貌稱呼“中年人”不太尊重,叫“喂”又很像小貓小狗:“你自己給自己取個名。”

“啊?”對方一眼的困惑,目光迷瞪了半天仍舊久久無言,像是還沒能適應自己從三八麵體的操控中得到自由。

“想不出來……”一旦遇上棘手的問題,他的眼睛都會變得濕漉漉的,要是再年輕幾歲就更像一隻軟乎乎的小奶狗了:“您幫我取吧——可以嗎?”語氣小心翼翼,仿佛在害怕為她帶去麻煩。

在取名方麵沒什麼天賦的瑞雅沉默了,半晌才從記憶裡找到了個熟悉的名字,沒怎麼細想就說了出來。

“奈亞,你暫時就叫奈亞。”她有些惆悵地看了看快要望見屋頂的道路前方,“這是我一位朋友的名字。”

沉默傳遞到了中年人的身上。

他的眼裡閃過了幾抹暗光,幽深遠遂,像是來自宇宙的另一端。

唇角一彎,祂露出了可以說是發自真心的笑容:“好呀。”說完像是非常喜歡這兩個字,外表為中年人類的祂快樂地跟在女孩身邊,不住誇這位朋友的名字真好聽,對方一定優秀又俊朗。

“嗯……”優秀是不假,但俊朗就著實誇不下去嘴。

瑞雅低下頭不說話,得到了新名字的中年人卻還在同她攀談,邊說這兒的景色真不錯,和她一樣好看;又問他們來這裡做什麼,是不是度假。

“不是。”她飛速地否認,臉上的惆悵加重了幾分:“是來祭拜那位朋友。”

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中年人頓了頓,過了會兒才小聲道:“對不起。”

碎石牆到了儘頭,他們翻過了腳下的山丘,走過了一條年久失修的小木橋,通向敦威治的蜿蜒道路宛如一條身形扭曲的毒蛇,小鎮那座唯一的教堂就位於蛇的毒牙上,用破敗不堪的肮臟牆體歡迎著誤入的旅行者。

鄉下的房屋總是分部得很零散,敦威治的尤然。在路過了不知第幾棟無人的廢棄房屋後,他們終於遇見了第一位活著的敦威治人。對方坐在農場前的院落裡,在一把矮小的凳子上,灰白的頭發和滿是皺紋的臉龐隱藏在黑暗中,隻留了雙變形的腳在陽光下。

看到陌生人的造訪,他先是嗤笑了一聲,然後偏過了臉,靜靜地望著一側的山坡;反而的家裡的狗更熱情,在他們剛走過去的時候就狂吠不止,嚇得膽小如鼠的中年人再一次掛到了瑞雅的身上。

要是在學校或是彆的公共場合,自己和奈亞大約會因為這種姿勢出名。女孩輕輕地歎了口氣,抱歉地看了老人一眼,走到遠處哄著身上的人下來,然後獨自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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