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厥過去不久,碧翠絲就被係統吵醒了。
眼前還在一陣陣地發黑,心臟也慌得厲害,她試圖從目前躺著的大理石磚上爬起來,卻看到磚塊上的紋理像有生命似的遊來遊去,仿佛裡麵藏著一個可怕的怪獸。
她覺得自己又要暈倒了。
“快快快,”係統一迭聲地催促道,“快到裡麵去,有大事要發生了。”
對方上一次這樣焦急,是預感到了世界末日的來臨。碧翠絲暈乎乎地想著,站穩後伸手一看,發現手上的白色絨毛都消失了,兔子耳朵也消失不見,她重新變回了人類的模樣。
奈……奈亞拉托提普還沒有把她坑得太徹底。
昏倒弱化了她對時間的概念,頭頂的天空陰沉沉的,既沒有太陽也沒有星星,分不清到底就白天還是夜晚。她在如一個火球般向外躥著黑焰的建築外麵找了一會兒,花了點時間才摸進那個看似不見了的隧道。
因為神誌還不太清醒,少女直接一頭栽了進去,沿著平滑的坡道滾落時腦中炸開了五顏六色的光,耳邊則是交雜著電流的雜音。兩種感官上的衝擊讓她在停下來後木然了許久,原本連貫的記憶被切割成小片,彼此混亂地連接在一起。
她依稀記得自己上一秒應該在“玫瑰夫人號”上,衣著鮮亮的紳士淑女在悠揚的小提琴聲裡翩翩起舞,她的目光越過那些對世界真相一無所知的愚者,望見了一個和自己很像的異國少女……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問,說話間記憶再次跳閘,整個人回到了遇到係統之前:“你是誰,為什麼在我腦海裡說話?從我的身體裡滾出去!”
係統感到了頭大,它當初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碧翠絲相信自己的話,如今可沒有這麼多時間——時不可失失不再來,它能察覺到時空的崩塌,一股強大的力量在逐漸從這個宇宙中抽離,正是他們去撿漏混個助攻的大好機會。
僅僅依靠個人的力量是很難對付“祂們”的,它接手這項任務已經許久,綁定過的宿主也記不清到底有多少個了,卻大都非死既瘋。彆看碧翠絲經常陷入到理智跌入穀底的瘋狂裡,但她每一次都能頑強地挺過去,然後繼續奔跑在與不可名狀之物鬥智鬥勇的道路上。
至於瑞雅,那就更是很難遇到的“傳奇調查員”了,過硬的身體素質,高超的學習能力和鋼鐵般的意誌,還有一個十分能吸引“怪東西”的神奇體質讓她很快就遇到了那位外神,並在打了對方一撬棍後安然脫險。
“要不我們還是換一個吧。”它那時這樣勸道,不好意思地說它們尚未研發出快準狠對付“外神”的工具,以目前的科技或是魔法水平,想要徹底解決掉兩人遇到的,穿著三色長袍的“女性”頗有難度。
一不小心翻車的話,它和她就隻能一起找個坑把自己埋了。
瑞雅的態度卻很堅決,但她其實並非是一個固執的人……後來,在兩人分彆前,係統才知道她的母親領導著一個關於伊德海拉的教團,經常哄騙年輕的男性並將其獻給伊德海拉享用;而她的父親就是其中的一位受害者。
瑞雅沒有說後來發生具體發生了什麼,她的母親背叛了伊德海拉,在一所孤兒院產下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女嬰。至於她本人究竟有沒有受到伊德海拉的影響,離彆的時間總是短暫的,係統在得到答案前就從這位宿主的身上離開,開始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伊德海拉,“地球”的第一個女兒,其誕生遠在死亡之前。她生於大地,氣息與這片大地上的萬物都緊密交織在一起,最終也回歸了大地的懷抱,由其創造者親手殺死。
龐大的生命聚合體轟然倒下前,她望著身形正在逐漸變得模糊的人類女孩,發出了最後的詛咒。
“總有一天,你還會回來。”不知想到了什麼,夢之女巫那張詭異的、充滿邪.教意味的彩繪瓷臉陰惻惻地笑道:“你會代替我……”
第一次直麵如此強大的詛咒,係統覺得自己的數據出現了亂流,好在彼時的伊德海拉已經瀕死,所說的大約也隻是出於憤怒的掙紮。
然而瑞雅真的回來了,在那艘遊輪的甲板上,它看到的時候差點直接當機,那段本該被刪除、卻被它特意儲存下來的記憶再度湧出,讓它更進一步了解到了祂們的恐怖。
難怪乾這項任務的就它一個,這差事果然不是人……AI能做的。
思索著如何用最短的時間讓碧翠絲認清現實,少女的記憶又一次在時間中跳躍著,回到了身在阿卡姆的冰冷夜晚。
披著絢麗長袍的蒙麵法老帶著直達心間的恐懼,令她的身體不住顫抖。
“我不會已經死了吧?”她說,在無邊的黑暗裡四處張望著,很快就被一縷縷蛛網般的白光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什麼?”
它們發著淡淡的熒光,柳條似的輕輕飄在空中,卻又仿佛一個整體,其中一縷上麵的光時明時滅,像是一隻過分細長的眼睛。
“……你朋友的孩子,”係統想起碧翠絲曾經說過自己就是瑞雅孩子的姨媽,並以此為借口一定要瑞雅當自己遺囑上的財產繼承人,於是又道:“也是你侄女。”
碧翠絲震驚:“你在胡說什麼。”話音剛落,她的記憶終於按照正確的順序連接了起來,短暫的錯愕後,她向腦子裡的玩意確認道:“瑞雅的孩子?”
得到了肯定的回複,她頓時覺得那幾縷白線無比順眼,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隨即,她便發現那些白線的確是“眼睛”,一個又一個眼睛串成一條,蛇一樣的扭來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