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流感特彆多,崔紅忙得團團轉,一大早又被人喊走,慌得連昨天抓的雞都沒來及送到隔壁去。 忙活一上午才回來,剛進村就碰到在門口曬太陽的張婆婆。 “你快去大力家看看,田雙昨天生的那個小閨女不吃東西,他們兩口子急得不行,抱著孩子到處找奶水。” 崔紅大驚失色,怎麼會不吃東西,大人不吃還能餓幾頓,一個小娃娃哪裡行,顧不上跟張婆婆寒暄,加快腳步往李家去。 李家的大門開門,屋裡麵田雙抱著孩子,眼眶紅紅的,大力手足無措的坐在旁邊,安靜的不像話。 看到崔紅,田雙就像見到救星,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神采,“崔姨,孩子不吃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奶水本來不足,結果人家的她也不吃。” 邊說邊把孩子往崔紅懷裡放,她是醫生,肯定有辦法的。 崔紅小心翼翼的接過瘦弱的孩子,“娃兒誰的奶都沒吃?” “是的,都不吃。就昨天你來之前吃了一點,也不多,到現在一點都不吃了。村裡但凡有奶水的我都試過,她都不張嘴。”田雙有了主心骨,把情況說了一遍。 崔紅思量了一會,想到一種可能,“昨天吃了一點,現在不吃,這孩子是不是不吃奶啊?” “不吃奶?”田雙愣住,她還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條件不好,隻聽說過奶不夠吃的,還沒聽過不吃奶的。 崔紅當機立斷,指揮著李大力,“大力,你去陳家灣村長家裡,他們家的羊昨天產崽,你要碗羊奶回來,煮著給娃兒喝,看娃兒喝不喝,要是喝,以後就用羊奶喂。” 有門,李大力立馬站起來,“崔姨,我現在去,你幫我看著雙兒和娃,我快去快回。” “快去吧,用乾淨的瓶子裝好,娃吃的東西要精細。這邊有我看著,你放心。”崔紅也知道耽誤不得,催著李大力趕緊去,當務之急讓娃吃東西,再不吃真要出事。 “崔姨,我跑著去,廚房還有幾個雞蛋,你幫我燉著給雙兒中午吃。廚房還有菜,崔姨你給自己也弄點吃的。” 李大力還不忘媳婦,仔細交代一番後,轉身往外走。 想想不放心,大力的腳不方便,小路不好走,崔紅把孩子遞給田雙,追出門衝著李大力的背影大聲的喊。 “那邊路不好走,你小心一點。” 桂花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落在了自己臉上。 她揮了揮胳膊,想把臉上的冰涼去掉。 去而複返的崔紅把桂花抱起來摟在懷裡,開解田雙。 “人越哭生活越沒勁,娃兒隻是不喜歡吃奶,心裡也是通透的,你哭她也不開心。大力說你還沒吃早飯,我去給你燉個雞蛋。不知道哪裡能弄到豬蹄,那個下奶最好。” 崔紅想去灶房給田雙弄吃的,可田雙腦子裡麵全是孩子不吃奶,沒有一點胃口,暗自猜測著大力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又想到,羊奶有膻味,很多大人都不喜歡,不知道孩子吃不吃。 迫切的希望姑娘吃羊奶保住小命,要是這個孩子再糟掉,田雙都懷疑自己要過不下去了。 崔紅見到田雙焦慮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羊奶拿回來後,加點水一起煮,我那裡還有糖,等會拿過來丟一點到羊奶裡麵,去去味。” 田雙連忙拒絕,家裡預留的也有白糖,李大力專門去供銷社買的,為她坐月子準備的。白糖精貴,得到一點也不容易,不能什麼都要人家的。 推辭一陣後,倆人相顧無言。 桂花一直沒吃東西,又被抱著奔波了一兩個小時,又困又餓。崔紅還在低音哼唱催眠曲,她抵不過困意夢周公去了。 迷迷糊糊的被人吵醒,她聽到有人在說話,了解來龍去脈後,心裡堵的厲害。 李大力出事了。 從這裡到陳家灣,可以走大路,大路好走但是遠些,也可以選擇小路,小路近些但是又窄又陡。 李大力的腿有點跛,行動不是特彆的方便。但是為了早點拿羊奶回來,他趕時間走小路。回來的時候沒注意腳下,被一塊石頭絆住栽到溝裡麵去了,掉下去的時候胳膊忙著護羊奶,導致頭先著地人暈了。 村裡的劉大爺一家去乾上工,看到有個人臉朝下躺在溝裡,以為是小偷來偷東西,準備把人扭送到村長家。 費力的把人撈起來後,才發現是李大力。他的手放在懷裡,緊緊的護著那個裝了羊奶的瓶子。 幸好溝裡麵都是土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劉大爺的兩個兒子七手八腳的把李大力抬回家,都聽說了大力家剛出生的娃兒不吃奶,大力中午著急忙慌的去隔壁陳家灣借羊奶。 這已經成了張家灣的大新聞,大家對他同情的不得了,三十了還沒孩子叫爸,生一個沒一個,聽說這個也不太好。 田雙被這打擊的一愣一愣,已經六神無主,抱著孩子木呆呆的坐在床上。 崔紅讓田雙抱著小嬰兒,自己給李大力檢查一番,人沒有大礙。 還好還好。 打起精神去灶房煮羊奶,煮好後加了糖,讓田雙冷一下給孩子喂下去。 她跟個陀螺似的連軸轉,準備好羊奶又忙著做飯,看著櫃子裡麵的雞蛋,狠下心多拿了兩個。田雙坐月子不能缺營養,李大力從早上就沒吃,還一路奔波。父母不養好身子,孩子以後怎麼辦。 桂花覺得自己很自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大力,心力交瘁的田雙,忙的團團轉的崔紅,他們毫無保留的付出,竭儘全力不求回報。 昨天他們的擔心,今天他們的憂慮,一絲一毫不摻假。 想不到除了李媽媽還有人對自己這麼好。 前世她是個孤兒,後來也沒有做母親,有一次她聽到小孩子唱“有媽的孩子是個寶,沒媽的孩子是根草”,那個時候她小,不知道寶應該是什麼樣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根草。 現在她知道什麼是寶了。 她最後到底沒有堅持下去,還是吃了羊奶。 她決定既來之則安之。 她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