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的天氣很好,難得的好日頭,銀杏打算把家裡的被子都拿出來曬曬。 晚上睡在沾滿陽光氣味的被褥上是一種享受。 她扛著被子往院子裡麵走,突然間感到肩頭一輕。 “我幫你。”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許揚,你怎麼來了?”看到老朋友,銀杏很開心。 上高中後,她再沒去過農場。半年沒見,許揚的變化挺大,一米八的大個子,劍眉星目,退了點花美男的氣質,多了絲陽剛之氣。 許揚打量著銀杏,她又長高了,已經到他胸口的位置,臉蛋紅撲撲的,穿著小碎花的紅襖子,特彆襯膚色,兩隻又白又嫩的手,正忙著指揮著他把被子攤開。 許揚鋪好被子,轉過頭一看,銀杏又扛了一床出來。 忙活完,銀杏才注意到許揚背著一個大包,她指著問,“這都是給許姐的?” 難得的,頭一次見許揚拿東西過來。據她所知,許揚每次都是拿錢過來,許珍會買點糧食之類的東西再送過去。 許揚左右搖搖頭,他盯著銀杏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說,“我要參軍了。” 多希望從她眼中能看到一點點的不舍和情誼。 銀杏啊了一聲,“你也要去參軍?” 聽到也,許揚的眼神都是暗的。 終究是奢望,她估計隻想著那個人。 銀杏為許揚感到高興,也更加證實自己的猜測,許家要苦儘甘來,離開的日子不遠了。 “什麼時候走?總要等許姐回來吧,她正在上工。包你放到屋裡,要不要喝水,家裡燒的有熱水,我給你倒一杯。”銀杏說完又指著院子裡麵的凳子,“去那裡坐,有太陽。” 許揚不錯眼的看著忙進忙出的人兒,“下午就走,今天來看看我姐。” “那你就在我們家等著,下工的時間快到了,剛過完年,沒啥子忙的。。”銀杏坐到許揚旁邊的凳子上,把端的熱水遞給他,“去哪裡當兵?” 喝一口熱水,卻暖不透冰冷的心,許揚把手放在瓷缸外麵,拚命的汲取水的溫度,“北方。” 銀杏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北京?” “它旁邊。”對著銀杏跟葡萄似的眼眸,他鬼使神差般加了一句,“你要是喜歡北京,以後去那邊我帶你去玩,我都玩遍了。” “好好乾,等你以後當大官了,我就可以跟彆人說,那個誰誰年少的時候我還跟他說過話,我們還坐在一個桌上吃過飯哩。”銀杏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估計沒人信我。” 許揚終於露出一絲笑意,銀杏總是能逗他開心,也不知道她那麼小怎麼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話。 “銀杏,謝謝你,這幾年你們一家一直在幫我們,我們都知道。” 發自肺腑誠心誠意。 知道他說的是糧食的事,銀杏不以為意。 “哎呀,你搞得這麼客氣乾什麼,我們是各取所需,許珍姐給錢了,又不是白給你們的。至於許珍姐的事情,你們要謝就謝謝崔奶奶,她是個好人。” 許揚點點頭,這兩家人的恩情他會記一輩子的,“要是以後劉衛國對你不好,你給我講,看我不揍他。” “你太小瞧我了,我才不會讓他欺負。”銀杏俏皮的笑笑,想想又加了句,“他對我挺好的,我過的也挺好的。” 總是不肯相信,這下該死心了吧。許揚滿心苦澀,就連銀杏笑時露出的兩個小酒窩都不能吸引他。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對銀杏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覺得這個小孩特逗,跟個小大人似的,說話一板一眼,很有條理。 每次大姐在信中誇讚她,他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銀杏就是這麼聰明,就該這麼優秀,他為她考了第一名高興,為她考上高中樂嗬,為她度過難關興奮。 大姐在信中說銀杏訂婚的時候,他怎麼都不相信,這麼小的人怎麼會訂婚,他打算親自去問,否則絕不相信。 銀杏承認的那一刻他很憤怒,她怎麼可以訂婚,他那麼愛看她笑,聽她說話,連她撅著小嘴的樣子都有趣極了。她把他丟下和彆人訂婚,那他怎麼辦? 許揚想奮起直追,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隻能作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這次過來其實抱有一絲幻想,可銀杏卻說她過的很好。 一句話擊碎了他所有藏在心底的話和自私的想法。 銀杏說了半天話,許揚都沒反應,隻呆呆的看著前麵,可前麵什麼都沒有。她把手伸在許揚麵前使勁晃了晃,“你沒事吧?” 回過神,許揚還是想給這個樂觀愛笑的姑娘提個醒,希望她以後越過越好。 “銀杏,你到了學校好好學習,不可懈怠,興許哪天你也能上大學。”想想不放心,“彆在外麵亂說,都是我猜的。” 銀杏被這神來轉折弄蒙了,正在說他的事,怎麼就轉到她要好好學習上。 說實在的她也挺佩服這家人,憑著蛛絲馬跡的事把事情推測個七七八八,與他們相比,自己真是弱爆了,難怪自己上輩子碌碌無為,這就是差彆。 儘管知道走向,銀杏還是裝作訝的樣子,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繼而又興奮起來,充分表現出一個勤奮的好學生聽說可以上大學後的喜悅之情。 崔紅老遠都聽到銀杏的笑聲,走近一看,還有許珍的弟弟。 活了幾十年,崔紅也是個人精,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她對許珍的變化了解的再清楚不過,之前心裡就有點猜測,現在看到許揚還有什麼不了解的。 “杏兒。” 看到崔紅,銀杏忙站起來,“崔奶奶,許揚來看許珍姐,他要去當兵,下午就走。” 崔紅微微頷首,邀請許揚中午在家做客,“中午就在我家吃飯,彆客氣。”又看著銀杏,“杏兒,你也給你爸媽說下,中午不做飯,都在我家吃。” 銀杏想要過去給崔紅幫忙,崔紅不同意,“陪著許揚聊天,飯熟了再過來,我一個人忙得過來。” 為了送彆,她還專門殺了一隻雞。 許珍對弟弟要去當兵一點沒驚訝,好像早知道一樣。 中午的一頓飯吃的賓主儘歡。 兩個雞大腿,一個給銀杏,一個給許揚,許揚想把自己的夾給銀杏,銀杏不接,倆個人讓來讓去,看的其他人樂嗬嗬的,也衝淡了離彆之愁。 許揚吃過飯後義無反顧的背起包走了。 許珍看著弟弟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漸漸的隻剩下一個圓點,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路邊的樹都發芽了,天空藍藍的,一絲風都沒有,陽光正是燦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