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漸眯起自己的雙眼, 口中咬了咬煙嘴,苦澀的滋味在口中蔓延。
耳邊的電話中,他第一次聽見顧令聲音嘶啞, 卻沒有聲嘶力竭,而是慢慢絕望,一字一句地問:“紀漸啊紀漸, 我有哪一點對不起你?”
“再見了,下輩子我永遠不想遇見你。”
電話掛斷了。
紀漸心中升騰起不安,可自己卻無能改變局麵。
他和夢中的自己重疊。
將手機息屏之後, 姿態瀟灑地扔在桌子上, 眼神邪氣,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點燃了手中的香煙。
煙霧朦朧中,語氣狂妄地呢喃:“顧令,你也配和我鬥?”
外頭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蕭瀟不顧一切地闖了進來。
“哥哥!你知道顧令在哪裡嗎?”
“嗬, 你和他不是關係很好嗎?你不知道?”紀漸問, “你這樣, 到底誰才是你哥哥?”
蕭瀟頭發淩亂, 滿頭大汗,妝容有些發花, 嘴唇囁嚅向前走來求饒。
麵前這個人是自己的哥哥,但如果有下輩子的話,她絕不想投胎在紀家。
她想要一個樂觀開朗, 笑容比陽光還燦爛,會牽著她的手從咿呀學語到婚嫁的哥哥。
而不是一個用陰險手段,逼人上絕路的惡魔。
她絕望地揪住紀漸的衣角, 哀求:“哥哥,顧令的債務我來替他償還。你把顧氏和顧令的資產解封吧,我會讓他遠走高飛……永遠,永遠,永遠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
紀漸沒有扯開她的手指,聲音冰冷地告知:“隻有死人不會出現在我的麵前。”
蕭瀟瞳孔顫抖,膝蓋軟弱無力,身子跪下和意誌一起轟然坍塌,淚如雨下,卻不肯闔眼,喉嚨中壓抑的聲音藏不住,像是幼獸的哀鳴。
“啊——”
此刻,林成責敲門,站在門口。
“紀總,呃……”
林成責看著紀漸,說:“顧總,他剛才跳樓了。”
紀漸望著林成責,原本冰冷的眼神開始鬆動,而後瞳孔急顫……
不要……不要!
猛烈的情緒有如驚天巨浪撲過來……
顧令死了!終於被自己逼死的!
俯身趴在桌子上小憩的紀漸,他倏然起身,膝蓋一軟沒發力,往地上一撲,而後強撐著爬起來。
顧令!
意識漸漸清醒了點。
紀漸雙手顫抖,打開桌子上的台燈,按了兩下才按亮了燈。
真實的夢。
像是自己曾經親身經曆過,真實地印在腦海中,那些話仿佛自己已經經曆過了。
紀漸頷首,雙手捂眼,而後低低地笑著……
幸好隻是一個夢。
真實到可怕的夢。
*
翌日清晨。
顧令一大早出去遛狗。
回來時,鼻尖冒出一點汗珠,但精神還不錯。
紀管家擔憂地說:“腿傷好點了嗎?”
顧令動動腿,回答:“本來就傷的不重,可以了。”不知道是不是角色光環,腿傷很快就好了,雖然還不利索,但足夠日常活動了。
本來就是一隻小狗,不擔心拉不住。
顧令牽著三少爺走到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的紀漸身邊,抱起狗,衝紀漸努嘴,說:“紀先生,三少爺今天就跟著你這個哥哥了,我要去公司。”
紀漸蹙眉,偏過頭正要嗬斥,卻對上顧令帶笑的雙眼。
現在的顧令沒有穿正經的襯衫西裝,而是換了一身寬圓領的短袖短褲休閒服,身上薄汗讓布料黏黏地貼著。
滿滿的青春活力。
紀漸噤聲。
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夢裡,這個人絕望的告彆。
紀漸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喝了一口咖啡,入口的苦澀一路順著喉嚨,落入胸膛……
“隨便。”紀漸回答。
顧令見狀,笑盈盈地將狗放在紀漸腳邊,轉身往樓上走。
他去換衣服,等會兒去公司。
走到樓上,顧令總感覺背後有人盯著自己,回頭望去,卻沒發生異樣。
換好衣服,顧令看著穿衣鏡中的自己,抬手,修長纖細的手指擰正了領帶。
很好。
外頭的陽光從窗柩穿過來,在房間內流出斜斜的光線。
顧令勾起嘴角,笑了笑,很好,很不錯。
再下樓時,紀漸已經吃完了早餐,在沙發上坐著,三少爺圍著紀管家打轉。
顧令尋思著這可不行。
等自己下班回來的時候,帶著三少爺和紀先生好好玩一玩。
“我去上班了!”
說罷,大步流星地出了彆墅的門。
紀漸這才緩緩抬起頭,看著顧令背影消失的地方。
紀管家抱著狗過來,眉開眼笑地總結:“顧先生總是那麼有活力。”
有活力好,正好帶一帶少爺這一潭死水,攪亂弄混。
隻是運氣不好,總是被人欺負。
紀漸收起了手中的報紙,垂眸,濃密的睫毛搭在眼簾上,藏住了他眼神中的複雜情感。
他遲疑了許久,呢喃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