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令把人扶到沙發上坐下來。
這個男人穿著西裝, 但取下外套的一刻,雪白的襯衫被汗水浸潤,緊緊地貼在肌膚上。
紀漸略微頷首, 黑色發絲順著垂下,相互映襯下,顯得肌膚越發的蒼白。
他的臉色, 唇色,甚至指尖都透著蒼白,唯獨那一雙眼睛幽深。
顧令擰著眉毛, 盯著紀漸的下頜, 詢問:“你的腿……”
這個人今天外出,明明腿傷嚴重, 但還是要站著。
這是他的執著,也是他的自尊。
顧令不多說什麼。
顧令左右看了看,望向廚房 ,那裡有熱水。
他問:“要不要我給你熱敷一下?”
說著起身, 身子猛地下沉, 被紀漸扣住肩膀, 按著坐下。
“不用!”
“咳咳…… ”紀漸略微搖頭, 抽煙太多,嗓子不舒服。
紀漸側頭看著他, 轉移了話題,問:“為什麼還不睡?”
顧令揉了揉還帶著水汽的頭發,自己剛剛洗完澡出來, 便下來逗逗三少爺。
不置可否,自己的確在蹲點紀漸。
顧令把沙發上的毛毯子對折一下,放在紀漸腿上, 開口問:“紀先生,你知道a區不是開發區,是b區的事情嗎?”
紀漸眼神閃動片刻,而後開口說:“不太清楚。”
顧令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臉愁容,歎氣:“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了,三家的股價開始下跌了。”
股價跟跳樓似的,當然紀家今天收盤的時候,反而往上小漲了一點點。
紀氏買下了b區,穩賺不賠,甚至還能補貼a區,填平虧損。
這個很正常。
顧令沒忍住,也買了紀家的股。
接下來,紀氏吸顧和林的血,股票估計要大漲了。
“顧價下跌,”紀漸看向自己的膝蓋,手指輕輕放在上麵,反問:“你擔心嗎?”
顧令忽然歎了一口氣,目光炯炯 ,望著紀漸,問:“紀先生,你說,紀漸他是不是恨死了我?”
紀漸眼神閃動一下,猛地抬頭看著麵前的顧令。
這個人眼神中有著淡淡的憂鬱。
紀漸忍耐住胸膛中的不適,開口詢問:“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顧令輕笑一聲,語氣嘲諷,眼神有些苦澀。
反問紀漸,極其認真地說:“他不恨我嗎?”
可還沒有等紀漸回答,顧令自問自答了。
“紀先生,他恨我的。”
紀漸握緊了拳頭,指甲紮進掌心,似乎能感受到鮮血的濕潤。
他要開口,卻無力反駁。
“如果他不恨我,就不會把我牽扯到這一次的項目中來,我知道他要做什麼。”
顧令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他想要我死。”
紀漸身子猛地一頓,手掌放在了顧令的手上麵,沒落下,便又快速地移開了位置。
他聲音嘶啞,說:“也許他不是真的恨你……”
他隻是想利用你。
……他不恨你。
顧令輕笑一聲,反問說:“是嗎?”
紀漸沉默片刻之後,揉了揉眉心,腦海中是那個詭異的夢,乍然問:“如果顧家破產了,你會失望到去死嗎?”
“不會,”顧令的話讓紀漸猛然鬆了一口氣,可隨後,兩個人四目相對,顧令彎眸笑了起來,咧嘴輕笑著,認真而專注地說,“我沒那麼脆弱,而且……”
顧令語氣帶著一絲打趣:“我要是死了的話,紀先生你一個人在莊園住著,也沒人陪你說話了。”
紀漸楞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
“你……”紀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說什麼?”
顧令抬手搭在紀漸的肩膀上,歎了口氣,說:“他是紀先生你的兒子,如果他能像紀先生,我可以相信他……”
說罷,顧令起身,笑著說:“我先去休息了。”
*
紀漸扶著欄杆,一步一步地往書房走去,佝僂著身子,打開書房之後,他踉蹌走到沙發位置上,猛地坐下。
最後雙手穿過發絲,苦澀地笑著。
他相信自己,他居然會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