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漸聲音乾啞,但是眼神卻閃亮地看著顧令。
伸出手想要觸碰對方,身子朝前探去,在摔下輪椅的一刹那,忽然被顧令抱住。
顧令急切地詢問:“沒事吧。”
“沒事。”
紀漸聲音發顫,懷中人溫熱的軀體,從視覺、觸覺、聽覺,他的每一處都驗證著自己沒有在夢裡。
顧令沒有再像夢裡那樣消失不見。
紀漸雙手用力抱緊了麵前的這個人,頭埋在顧令的衣物中,他說:“……抱歉。”
顧令以為他無法從輪椅上起來,摔到自己懷中而抱歉,輕笑一聲打趣說:“這有什麼,我們好好鍛煉。”
紀漸輕聲說:“如果我再小心謹慎一點,就不會出這種事情,我也能給你過生日了。顧令,當時你很期待對不對?”
期待生日禮物,期待晚上的驚喜,然後自己卻送給顧令一個驚嚇。
這暖房裡的花有不少是當初自己送給顧令的珍貴植物,如今不少已經開花了,幾個月的時間過去,顧令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等待自己蘇醒。
顧令呆滯片刻,而後轉移話題:“你醒過來就好了,反正以後還會過生日的。”
“我給你看一樣東西。”紀漸牽著他的手往書房走去。
紀漸覺得顧令的手很熱,像是溫暖的水袋,從肌膚的微端一路順著指尖,再蔓延到全身上下。很舒服的感覺,全身上下冰封數月,每一個毛孔都像是浸泡在熱水當中。
書房裡頭,紀漸搬出了自己藏好的生日禮物,一枚本應該幾個月前戴到顧令手上的戒指。
紀漸打開盒子,拿出那一枚戒指,抬頭看著顧令:“你的手指細長又白皙,戴起來很好看。”
顧令耳根紅了紅,撇過頭說:“萬一尺寸不對,怎麼辦?”
然而那一枚戒指剛剛好,不大不小,紀漸眯眼帶著笑意,自己曾經偷偷大半夜起來,不停地撫摸著顧令的手指。從指尖一路到微端,不放過任何的細節。
顧令拿起餘下的一枚戒指,剛才的欣喜消失了些,反而多了害怕。
如果紀漸當時死了,這一枚戒指是不是就永遠塵封在書房偏僻的角落中。或者……過了很久很久,才被人清理書房垃圾時翻找到。
紀漸急切地等待著顧令給自己戴戒指,當手指和戒指觸碰到時,一滴滾燙的眼淚砸在了指尖,燙的人心中發顫。
顧令看著紀漸,一字一句地說:“明年的生日禮物要準時送。”
“嗯,好。”
書房外麵,大廳裡頭的喧鬨聲穿過走廊,隱隱約約吵人。
蕭瀟和許徐還有剛才看到紀漸的韓家小姐一起回到主廳。
三個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尷尬。蕭瀟一個人在神遊天外,剛才顧令的笑容鐫刻在腦海中,讓她久久不能忘懷。
自己在娛樂圈看多虛偽的笑容,不覺得他人是阿諛奉承,隻覺得惡心。當自己看到顧令臉上洋溢著的開心時,她也莫名的開心。
顧令是……真的開心。
許徐見她忽然停住:“你怎麼了?”
蕭瀟搖搖頭,拋開雜亂的思緒:“沒什麼,我們找個地方坐著休息吧。。”
她是不甘心,不甘心輸給了紀漸。但蕭瀟心裡也明白,自己從一開始就帶著偏見去對待紀漸,所以怨他恨他,恐懼紀家的一切。在顧令和紀漸的感情此事上,始終帶著有色眼鏡。
蕭瀟苦笑著搖頭,踩著高跟鞋大步流星地離開。
前往不遠處熱鬨的一樓宴會廳。
宴會地點傳來熱鬨的交談聲,在暖氣充足的紀家莊園內,大家交談的熱情不減。
“哎,那位韓家小姐怎麼不見人了?”
“我剛才看到她朝二樓走去了,說是要去看看紀家的暖房花園。”
當事人不在,交流時便多了無所忌憚,酒杯輕輕碰著,大家抿了一口酒。
“人家可是惦記著顧令夫人位置的,嘖嘖。”
開口人驚奇地說:“她不知道紀漸的事情?”
尷尬片刻,有人輕笑一聲打破沉默:“知道又如何?紀漸十有八.九出意外沒了,如今顧令就是金鉑鉑,你們可彆說從來沒動過心思哦。”
被人戳破心思,大家相視一笑,捂著嘴低聲輕笑掩蓋尷尬。
是又如何?顧令和原本的顧家已經脫離關係,現在紀氏也沒直係親戚壓他一頭。從人脈、資產、為人、相貌,誰比顧令更好呢?
如果顧令出現的話,有心思的人必然湊上去了。
紀漸已經死了,而顧令在和紀漸在一起前,撩撥的都是女的,說明他起碼是個雙性戀。往好處想,顧令指不定是被逼無奈,才和紀漸在一起的,指不定人還是喜歡女性。
有人麵帶笑容,心中狡黠,唯獨剛才還趾高氣昂的韓家小姐臉色不妙,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她知道紀漸醒了,這句話都到了嘴邊卻堵住,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剛才那個男人的眼神太可怕,他坐在豔麗的繁花當中,墨色的眸子在眼眶中黑白分明,像是一條壓抑憤怒的毒蛇。
她蔫蔫地不敢說話,站在一邊有些害怕又有些幸災樂禍地聽著其他女人對顧令的癡心妄想。
此刻,宴會中,有人給過生日的紀管家倒酒,醉意醺醺。
“老夥計啊,一轉眼你也七十歲了。”
紀管家麵上紅撲撲的,看起來心情很好,說:“時間不等人嘛。”
“是啊,時間不等人,你看我孫女都這麼大了,快,過來叫紀爺爺。”說著,對方拉過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生,催促對方喊人。
女生也不認生,大大方方地喊了一聲:“紀爺爺。”
紀管家喜歡年輕的後輩,平時在紀家莊園寂寞了點,臉上的笑容還沒起來,老朋友又繼續說:“對了,我這孫女和顧總年歲相仿,不知道顧總在哪裡,要不要出來認識一下?”
“對了,真要是這麼算起來,顧總也就比你大三歲多,喊顧總太客氣了,要是顧總不介意,你可以喊人哥哥嘛。”
老朋友提醒著自己的孫女。
紀管家看著對方暗自想和顧令往來,指不定就發展出感情了,心中莫名慪氣。
顧令不喜歡彆人主動湊上來,這會讓他很困擾怎麼拒絕。
而且……
紀管家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看向紀漸的臥室方向。
如果少爺醒不過來真的死了,顧令以後怎麼辦?顧令他是另外找一個喜歡的,不必孤零零地過日子;還是希望顧令守著他一輩子。
臨死前費勁全身氣力都要在媒體麵前留下遺言,讓顧令往後的路平坦順暢的少爺,又怎會忍心看著顧令往後幾十年都孤孤單單。
可是……就這麼分道揚鑣,紀管家替紀漸不忍。
所以老朋友想要搭線做媒,他心中隻有慪氣,這些人真的把紀家當成死人了,同時還覺得顧令可以被掌控。
還沒有等紀管家再度開口,蕭瀟和許徐二人回來了。他們沒讓韓家小姐過來,而是給對方安排了一個休息室。
避免對方大吵大鬨,讓場麵不好看。
紀漸醒過來這件事情,應該讓顧令和紀漸本人來宣布。
——儘管兩個人現在沒空。
蕭瀟走到紀管家身邊,附耳抬手擋住說了一句。
老朋友看到紀管家剛才還陰沉的臉色,老人家的眼角此刻發亮,似乎是聽到了什麼絕好的消息。
“怎麼了?怎麼了?”
老朋友連忙多問了一句,但是紀管家很快就收斂自己的笑容,說:“咳咳,是好事,等會兒再和你說吧。”
紀管家飛快地走了。
他這麼說就是不說。
老朋友仔細地想了想,琢磨這個好消息總不可能是紀漸醒過來。
這也太湊巧了。
於是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身子一偏,看見了一邊的蕭瀟和許徐,開口問:“顧總人在?”
蕭瀟看著老朋友身邊的女生,麵色難看起來。對方先一步開口說:“蕭小姐,好久不見了,好巧啊,你也被邀請過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可能呢。”
蕭瀟反問:“這裡是我的家,我不需要被邀請也能過來,更不存在什麼可能不可能。”
對方嗬嗬一笑,表情輕蔑。
長輩們見她們聊上,便端著酒到一邊和其他人聊天去。
等長輩都走開,隻剩下她們兩個人。
蕭瀟當然認識這個人,娛樂圈不少富家子弟都在混,一些人是真的靠此謀生賺錢,而另外一些人就是過來耍大牌,感受一下彆人對他的阿諛奉承。
麵前這個人自然是後者。
蕭瀟之前和她合作過,兩個人並不對付。
對方飲了一口酒,挑眉:“蕭瀟,你的話可千萬彆說得太滿,之前紀漸在的時候,你姓蕭,而現在的紀家改姓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