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騎士粗糙寬厚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並且把他整個人都攏進了盔甲的環繞裡。
比世界上最堅固的牢籠還難掙脫。
“你做噩夢了嗎?”阿諾因想不出其他會突然醒來的理由。
“沒有。”凱奧斯道,“太吵了。”
阿諾因愣了一下。
周圍靜寂如冰,連月光都沒有漫過少年的肩頭,更沒有驚擾聖騎士的好眠。
冰冷之夜,實在說不上一個“吵”字。
“很吵。”沉重的甲胄貼著他溫熱的身軀,金燦燦的頭發硬而細碎,像是大獅子的鬃毛低垂下來,莊重又威嚴,可再威嚴,也耐不住他親昵地碰到了阿諾因的額頭,“我腦子裡吵。”
這個距離不設界限,阿諾因簡直要覺得自己就是對方認定的好兄弟了。他想了想,順理成章地覺得對方是做了什麼很嘈雜的夢,猶豫了一下,道:“那你……喜不喜歡禮物。”
“禮物?”
“乖乖睡覺的好孩子,可以收到一些簡單的小禮物。”他認真道,“我母親每次都會給我。”
“……”
“不要做這種表情。”小怪物熱情地慫恿,“你收到之後會很開心的。”
我明明沒有表情。凱奧斯想。
在阿諾因的推薦之下,凱奧斯並沒有回複,但他挨著小怪物細嫩白皙的額頭,反倒很快就屏蔽了雜亂的聲音,陷入了短暫的、邪神主思維非常喜歡的睡眠之中。直到次日清晨,阿諾因偷偷從他懷裡鑽出去的時候,凱奧斯才重新睜開“眼”。
隻不過他沒有要表現出來的意思,按照慣例聽其他的自己相互爭吵了一會兒,聽著它們相互爭奪神格的占有部分,隨後麵無表情地起身,推開房門——
吱嘎。
房門打開。新入門的蹩腳巫師捧著削光了刺的玫瑰,把一大叢散發著香氣的鮮紅玫瑰花塞進他懷裡,像一道捉不住的光影,充滿天真幼稚地跟他道:“這是給好騎士的禮物!”
帶來禮物的少年低頭行了一個標準的聖廷貴族禮,不在乎對方能不能看見。他烏黑微長的柔軟發絲微微低垂,若隱若現的閃亮碎麟從眼角邊浮現而出。
小怪物。
“我不需……”
“你需要!”阿諾因居然也有這麼一天,能理直氣壯地左右騎士先生的想法,要求他必須需要,必須接受,“這是浪漫。”
這才不是浪漫,這是巫術。凱奧斯繼續想。
但他沒有這麼說。他妥協了。
“好。”騎士先生頷首同意,“謝謝你的浪漫。”
————
清晨,聖妮斯大教堂。
來來往往的牧師們在教堂中穿梭,井然有序地進行著自己手邊的任務。這座教堂在不久之前經曆了一場災難的卷席。
牧師們認為這是災難,認為這是巫師有預謀的襲擊。
屍體的辨認和整理工作持續了很久,那些失去生命力的身軀被運送出大教堂之外。在工作即將收尾之時,一個戴著乳白色羽毛耳環、穿著黑底白邊修女服的年輕修女推開了門,向站在大門內、背對著自己的主教行禮。
“主教大人。”徳蘇婭修女道,“實驗員和執事聯手確定了所有屍體殘骸,編號099的廢棄品,確實不在其中。”
隨著教堂大門打開,斜著射進來的一束光線將整個冰冷地麵分割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