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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的戀人[西幻] 道玄 7125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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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妮斯大教堂,其實隻剩下一片廢墟。

昂貴的彩色琉璃窗都一片一片地碎裂下來,滾在地上折射著光芒。莊嚴的石刻記錄和壁畫、以及雕塑,幾乎沒有完整的部分,它們碎裂,但又因為碎裂和缺憾煥發出一種獨特的美麗。

聖妮斯大教堂其實離戰場有些遠。

儘管這是阿諾因親手用隕星審判轟碎的,但他還是第一次毀掉這樣的建築藝術品,隱隱生出可惜的感情來。廢墟之中,管風琴與教堂融為一體的排風管裸|露在外,而操作台上的琴鍵再如何按動,也發不出那樣恢弘龐大的樂曲了。

他收回手,離開了琴鍵,隨即從容地走向地下,在完好無損的螺旋式樓梯之下,經過關押叛逆者的寂靜之壁、經過排著編碼的實驗員房間……再向下,地下二層。

這已經是建築的最底層,用巫術暴力地拆解門禁之後,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藍白色的牆壁和玻璃造物,用巨大玻璃牆隔開的一個個空房間,空房間的門把手上標記著一個數字……那是實驗品的編號。

前幾個都是空的,阿諾因掃了一眼編號,記得他們都已經死了。

他的腳步停在自己的房間前。空置的099,四麵玻璃牆的完全觀察,吊頂上垂下來的、隨時可以插任何藥水和滴管的架子,還有角落裡的一箱子藥,床尾旁擺得很高的書架,全都是教廷的啟蒙書和一些聖典之類的宗教書籍。

他停下來看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原來從外麵看,是這樣的。”

這樣複雜的情緒,他無法準確傳達給凱奧斯知道,也不願意讓凱也同樣感受到自己的難過。阿諾因沒有停止腳步,而是繼續走了過去,進入實驗區。

浸泡在藥水裡的詭異器官在玻璃器皿中懸浮。阿諾因見怪不怪地路過,將實驗區中的幾個玻璃房門鎖砸碎。

這裡沒有實驗員,他們全部撤離、或是被調走了,隻有被遺棄……不,這是待接手的實驗品。阿諾因打開房門時,見到一個大概隻有十二歲的小男孩。

其實男孩這個形容……已經開始不夠貼切了。他坐在椅子上,像是隻被教導了坐在椅子上,他的皮膚被注射的藥劑感染,變得雪白一片,幾乎有一種死亡的氣息。男孩的額頭上鑲嵌了一枚獨角,術後未愈合的部分還泛紅滲血。

他看到阿諾因時,瞳孔裡閃過畏懼的情緒,但是他沒有動——外界的刺|激對他來說,像是一種考驗,理應失去情緒的考驗。

“你叫什麼名字?”阿諾因問。

男孩沒有反應。

阿諾因已經預感到了如此,他低頭查看了一下對方手腕上的手環:“186。”

“是。”對方突然睜大眼睛。

“你的名字?”

“186。”

“不。”阿諾因注視著他,“我是問,你的名字。”

“……186。”

阿諾因的手捧起他的臉,這個孩子的眼睛很大,是天生的金眸,他耐心、溫和、但又立場堅定不容退步地詢問:“你的名字,不是編號,這是編號。”

“我……我是……186。”

這樣的對話持續了大概有七八十遍,這看起來毫無意義,而這個孩子對外界的反應也的確特彆有限——這似乎是天使計劃新的培養方式,他們麻木、乾枯、自認為是一種“容器”、“物品”,而不是人。

這的確毫無意義,在很多理智的人眼中看來。但阿諾因卻不厭其煩地糾正他,詢問他,就如同當初凱奧斯糾正自己、放下那份不必要的自卑一樣。

在這樣長久和緊密的質問之下,小男孩的情緒開始不穩定,他的視線有些失去焦距,仿佛認出阿諾因與實驗員們不同,他的嗓音發啞,過了好半晌都沒有回答,但身軀卻開始顫抖,眼睛裡直直地盯著他、乾澀地泛起血絲。

“我叫……我……”

阿諾因抱住了他,手心貼在孩子的脊背上,他的身軀保持著恒溫的溫暖,語調緩慢而溫柔:“你叫什麼?”

“我叫……我叫笛梵……我不是……”

“你不是186。”

“我……”

對方再也說不出來了,哽咽聲完全布滿了他的喉嚨,這個叫笛梵的孩子緊緊地抱住阿諾因,明明隻有這麼一點大,但力氣幾乎讓人疼痛,他渾身顫抖,被訓練得完全封閉和克製的淚腺瀕臨崩潰,他的眼淚——是能夠緩解痛苦的眼淚。

被這樣訓練的還不止他一個人,他隻不過是位於實驗區的其中一個實驗品而已,在之前經過的玻璃房間裡,還有更多的孩子,甚至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區域,阿諾因也許還能見到新的廢棄品,被貼上待處理的標簽。

“閉上眼,休息一會兒。”阿諾因輕輕地道,“我們會把你送回家的,回到父親、母親身邊,如果他們不在的話,你可以去巫城生活。從今天開始,所有的天使計劃,都不會存在。跟你同樣的孩子也都會受到幫助,以巫師、以阿林雅的名義。”

對方隻是個孩子,似乎還不懂這些話的意思。

“永遠不再有天使降臨的犧牲品。”他低聲道,“任何發展這項計劃的教廷,無論是薩利米斯,還是其他大教堂,我會讓他們後悔做這種事,就像今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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