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已修】(2 / 2)

宮中規矩,凡祭賀等事宜,內外命婦須得正裝列席,今日三皇子大婚,各命婦俱是按品級大裝進宮領宴,因此目光所及便是一片齊整的真紅大袖衫,紅得全無雜色觸目驚心。

此時恰是盛夏,這樣的紅便如同火海一般的燒灼人的眼球,再加上各種脂粉熏香的氣味混雜,呆得久了隻覺得大腦都昏沉起來,當即程曦便揉了揉眼睛,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拉乳母的衣襟:“困了。”

程曦是太子目前唯一的孩子,又是太子妃所出,周歲即封東陽郡主,半點折扣不打的嫡長女,同時也是目前皇宮中僅有的皇三代,再加上年歲實在太過幼小,因此宮裡人也不是很敢用規矩束縛她,此時聽到程曦喊困,乳母便小心翼翼的一麵哄她一麵挪動到太子妃徐氏麵前:“主子,郡主說困了。”

太子妃閨名一個敏字,乃是禮部尚書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徐浩的獨女,出生並不算低,隻徐浩是正宗的寒門子弟,因此在這全天下最為富貴的皇宮之中她的底氣也就不那麼足了,此時聽到程曦喊困,雖是心疼不已,但一時之間還真不敢就這麼讓乳母抱著程曦下去。

就在徐氏左右不決的時候,二皇子妃甄氏卻是灑然一笑:“這有什麼,嫂嫂你就是太小心了些,東陽既然困了,讓乳母抱下去休息也就是了。”

甄氏出生金陵甄家,若說太子妃家世不足,那麼甄家就是正經的世家大族,皇帝南巡之時獨甄家就接駕三次,因此甄氏素來說話做事也是底氣十足,當即不顧徐氏的錯愕,上前兩步便盈盈下拜:“母後,東陽困了。”

皇後正和北靜太妃說笑,太妃家中有一個年方六歲的孫兒,說起兒女經來很是有些心得,皇後學得認真,故而聽聞程曦喊困倒也不甚在意:“東陽還小,你們彆拘了她,且帶下去歇息罷。”

說著便打發那名身著醬紅褙子的姑姑下來:“領去側殿吧,東陽年小受不住,將冰盆撤了。”

那姑姑一笑便走過來,竟是要親自從乳母懷中抱過程曦——她是韋皇後帶進宮的貼身婢女,伴著韋皇後一路從昭儀熬到皇後,宮裡人都尊稱她一聲恪昔姑姑,此時見她親自接手程曦,乳母一時不由得手足無措:不想給,但又不敢不給。

但就在恪昔姑姑的手將將觸及到程曦的衣襟時,程曦卻忽的將她的手一推,一字一字咬得極清楚:“我要自己走。”

這其實是極為失禮的行為,以恪昔姑姑在皇後身邊的地位,說一句不知好歹也不為過,程曦能夠做得如此理直氣壯,實在是占了年紀小的便宜。

而恪昔姑姑微微一笑,也不見惱,隻是袖著手在一旁笑道:“郡主要自己走?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便是跌了也是不許哭的。”

程曦睨了她一眼,嘟了嘟嘴便要乳母放她下地:“我知道,今天是三叔迎親,我不跌,我也不哭。”

恪昔姑姑再次一笑,看著程曦在地上站穩了才微不可見的一撇嘴:“郡主真乖,那我們這便走吧?”

程曦唔了一聲,又對著皇後太子妃二皇子妃各行一禮,奶聲奶氣卻又字正腔圓:“東陽告退了。”待得三人各自含笑點頭,這才邁著小短腿張揚的下去了。恪昔姑姑在前麵引路,乳母在後麵亦步亦趨,手微微張開,隨時預備著在程曦滑倒的時候扶上一把。

而事實證明乳母的謹慎是非常有必要的。

坤寧宮的地麵鋪墁金磚,這種磚質地堅硬光可鑒人敲之有金石之音,走上去也是極為光滑的,而程曦的腳上是一雙繡著魚戲蓮葉的綢鞋,為了防止足底太硬太子妃還讓針線上人墊了一層軟軟的棉花,穿著足夠精巧也足夠舒適,但就是……不怎麼適合走路。

若坤寧宮的地麵不是那麼的平滑,也許程曦還不至於出錯,但是為了迎接三皇子大婚,小太監們在坤寧宮正殿裡跪了三四天,一塊磚一塊磚的細細擦過,當真是一點灰塵也沒有,湊近了看都能當鏡子使。

光滑的地麵,不適合走路的鞋子,再加上程曦向來是被乳母丫鬟抱在懷裡來去的……這些因素加加減減之下隻有一個結果:

程曦摔倒了。

她的滑倒是突然的,當然,每一次意外滑倒都是突然的,要是有預兆那還能叫突然嗎?

不過好在現在的坤寧宮裡四處是人,熙熙攘攘猶如鬨市場,於是身在半空的程曦也顧不得了,大張著手在空中胡亂一劃拉——好像摸著了什麼?不管了,是什麼都無所謂了!扯著吧!

於是這麼一拉扯,程曦沒叫,被她拉住的人倒是尖叫了出來,好在程曦到底是扯著那人的衣裾緩衝了一下,就算又被這聲驚叫給嚇得放了手,終歸沒有一頭栽倒,隻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過她現在本來就圓滾滾的,屁股上都是肉……嗯,不痛。

但即使如此周圍的人也嚇著了,恪昔姑姑更是對著程曦就喊了出來:“我的郡主,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不哭!可不興哭!”

程曦沒有理會她,她隻是自己從地麵上爬起來——乳母已經嚇呆了——然後再拍拍小屁股指著那個被她拉住又被嚇得放了手的倒黴蛋:“你誰啊?”

——你誰啊?我都沒有叫這裡有你叫的份嗎?

那個倒黴蛋卻是一個年約六七十的老婦人,一身一品誥命的打扮,頭發已經花白了,聽到程曦這麼一問,頓時衣襟一斂就跪了下來:“郡主息怒,臣婦賈史氏,萬不該驚擾了郡主。”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看看現在這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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