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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畫的話音兒剛落這女人的麵容就變了——隻瞬間那白皙的麵容就變得慘白, 略略帶著媚意的鳳眼也開始慌亂起來,左右看了一看,又強自笑道:“這位姐姐彆是記混了吧?我怎麼可能不是這清寧宮的呢?出了這清寧宮我又能去哪裡呢?”
“既然你這般說。”倚畫便看了她:“敢問這位姐姐是在那一宮做事的?那宮裡的娘娘都有誰?前殿後殿側殿住的是誰都請說清楚,還有娘娘們身邊的貼身使女們, 想來你們日日相處著,應該是記得的罷?”
登時將那女子堵的啞口無言——若問這清寧宮中都有誰,那紫禁城裡大多的宮女太監都是知道的,可若是具體到哪個人住哪間屋子,還要包括上她們的婢女?
當即便再無可以狡辯之處, 隻是這女人看著到底不死心, 便低下頭輕輕的啜泣一聲, 抬起一手微微的捂在腮邊,袖筒滑落下來,露出一截皓腕,她又將身體微微的蜷曲著,曲伸的脖頸和後背組成一道柔媚的曲線:“太子……太子這卻是何意?奴家……奴家不過是仰慕太子……”
程曦就是一聲冷笑:這竟是連奴婢都不用了?還奴家?那該稱太子什麼?官人?合著紅樓夢還串台到了金ping梅了?
這一想便止不住的惡心,直想將這女人一腳踹到天邊去, 隻是這卻不是一個郡主應該做的了……程曦便回頭看了一眼程錚, 隻想讓程錚開口將人轟出去, 可一回頭卻看程錚微微側了頭,隻將那女子定定的看著。
——這是……被迷住了?
程曦當即便唬了一跳,立時就要蹦起來, 隻是還不等她開口將程錚叫醒, 便已是看清程錚的麵容包括眼神都是一色的冷厲, 與其說是在欣賞,不如說是在審視,一對緊鎖的眉頭下那目光更是刀子一般的銳利,直直的劈到這個女人的身上……就像是要將這個女人整個人活活的給剖了。
於是程曦便咽了一口唾沫,隻湊過去,判斷了一下程錚的神色,這才小心翼翼道:“爹爹,現在卻要怎麼做呢?”
程錚便看她一眼,隻是那眼中的厲色卻還沒有來得及收起來,可不等程曦害怕,他便直接將程曦摟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退了一步,就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了:“說罷,你哪裡來的?”
那女子便是一抖,隻瑟瑟道:“奴家既入了這清寧宮,自然便是——”
自然便是太子的人了?
程曦在心中將這句話接了出來,隻是不等她一口唾到這女人臉上,就聽到程錚竟是清清冷冷的笑了起來,那聲音如同金石相撞,隻聽著便讓人覺得頭皮一緊:“入了這清寧宮便就這麼賴上孤了?也罷,看起來孤著實不用問你是從哪裡來的了。”
程曦便是微微一傻,即刻聽到那女子已是激動的連連叩頭,又嬌俏道:“謝太子殿下!奴家多謝太子殿下!”
隻是不等她叩完起身,程錚便又接著道:“你從哪裡來孤且不關心,隻是,你既是不明不白的進了這清寧宮——”
“——那孤便讓你也不明不白的出去吧!”
女人叩首的動作便是一愣,且不止她,程曦、倚畫連帶著門口的兩個小太監皆用不明所以的表情將程錚盯著,門口的那兩個小子還微微張著嘴,一副有些茫然卻又不知所措的模樣。
程錚且不去在意他們,目光隻在書桌和周圍書櫃高幾微微一巡視,便微微一笑,徑直伸了手,一把便將桌角處那方雕田黃石荷塘宿鷺薄意章揮到了地上。
這田黃石為壽山石係中的瑰寶,素有“萬石中之王”的尊號。
程錚桌上的這方更是上品中的上品:通體溫潤,肌理細密,色澤橙黃中微微帶了一點紅,幾如桔皮,可荷葉的雕鏤處卻是一片的金黃,便如那龍袍般黃得驚心動魄。
不過再怎麼輝煌都是曾經了,這田黃的印章便再是至寶,在這金磚的地上一磕一碰再一滾,那荷葉上登時便爬上了一條裂紋,隻將這方田黃石由三七分處貫通了,再滾了兩下,這印章便利索的碎做了兩半。
眾人都被程錚的動作給嚇傻了,程錚這是要做什麼?他怎麼就這麼?就這麼——
但是不等一眾人等回神,程錚已是斥責道:“大膽!這印章卻是父皇送與孤的生辰之禮,孤向來愛護有加,便是賞玩也素來是捧在手心的——你這宮女卻是好大的膽子,連這樣的東西都敢摔了?”
那女人早已被程錚的舉動嚇得木了,此時再聽程錚這樣說便越發的反應不過來,隻連聲道:“殿下卻為何要栽贓到奴婢的頭上,這印章……這印章不是殿下自己……”
而這時的程曦卻終於將腦子回轉回來了,當即便是一聲嬌斥:“放屁!這印章是皇爺爺送給爹爹的,爹爹向來愛若珍寶,怎麼會自己跌了?明明是你這宮女手腳不乾淨想要盜了去!沒成想卻被人發現了!如此和倚畫姐姐拉扯之下才讓這印章不小心滾落在地上——此時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要如何抵賴?”
隻是她雖是說得義正言辭,卻到底還是現時編出來的瞎話,因此一麵說便一麵小心翼翼的看了程錚一眼,卻見程錚亦是回望過來,雖麵容上已儘力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但是眉眼彎彎,眼中更是熒光點點,顯然是忍笑忍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