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2 / 2)

他的目光隻在皇後臉上微微一旋,便遊走到侯氏的臉上,隻是卻也沒有停留多久——哪有做公公的盯著媳婦兒瞧的道理呢?就道:“你這話卻很是了,再是母子情深,卻也沒有違背宮規的道理,因此竟是難辦呢,便是朕願意讓她去老三的府邸上住一住,隻怕祖宗家法也不樂意呢。”

皇帝且不想理會韋皇後,卻是不得不保住韋皇後——韋皇後的確算不上聰明,但是能做到皇後之位,她還是有一些過人之處的,而在這些零零碎碎的優缺點中最令人稱道的就是她對於皇帝心思的揣摩。

韋皇後的年紀比皇帝可小不了兩歲,因此算是第一批入宮的老人了,從當年的許後到如今自己正位,多少的風風雨雨走過去了,她不但沒有隕落還平步青雲,除了肚子爭氣的好運之外,問題的關鍵還在於她知道皇帝的底線在哪裡,或者說她知道皇帝在意什麼厭惡什麼,因此便是有些時候她做的事情使得皇帝不滿意了,但也一直在皇帝底線之上遊走。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試探,它也造成了現在的狀況——皇帝對皇後不滿意,但這種不滿意卻沒有累積到一定要一拍兩散的地步,因此便是皇帝不樂意了,也隻能不斷的觀望著猶豫著,甚至於在他偶爾看到皇後和程錚相鬥時還不得不對皇後容忍一二——反正對皇帝而言這也是暫時的容忍不是嗎?等到……那時候皇後和程鈺也得滾蛋!

——因此在皇帝看來,與其找一個聰明到毫無破綻的人來添堵,這皇後之位上還不如坐一個滿身小辮子的人呢!

想到這裡,皇帝也不得不硬生生的忍下了這口氣,隻對著皇後露出了一個有些冰冷有些猙獰的笑容來:“你想念孩子也是應當的呢,便再是宮規深嚴,這母子親情也是割不斷的,即便是民間,這晨昏定省也是應儘的孝道,雖說老大老二老三已經搬出宮去了,但這樣的事兒卻也是不能省的。”

皇帝這話一出,便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其中太子妃徐氏和二皇子妃甄氏更是首當其衝,幾乎就要克製不住自己嘴裡的驚呼——晨昏定省?

這也就是說這三對已經出了宮的皇子夫婦必須要在天色未明之際起身,梳洗之後不用早點的趕到皇宮,在宮門開啟之後趕到坤寧宮問安,然後在夜深人靜之際服侍著皇後上床休息,如此才能回到各自的府邸……

因此便再也忍不住的色變了。

隻是不等她們表現出些什麼出來,皇帝便大喘了一氣:“隻是雖是要孝順,但到底還是要給小夫妻們自己留點子時間,因此朕想著,便是這晨昏定省,也不可多了去,便一旬一次吧,隻不許再多了!”

說道這裡,皇帝不由得對上了程錚等人驚訝的視線,當下便是一哽——

這是皇帝嫌棄這些成年的皇子們還能進宮了?

雖是事實,卻到底不能說出來。

便隻能咳了一聲,先安撫一番:“朕不是不讓你們進宮,隻是你們卻也想想,這皇宮卻是那般能夠讓你日日出入的地方嗎?你們朕自然是放心的,但是那些跟著你們的人呢?若是有那麼一兩個起了壞心眼兒的,整個紫禁城都會因此而不得安生!”

於是所有人都不多話了,隻將頭垂了又垂。

也因為他們確實是說不出什麼的了,皇帝這話兒……解釋了還不如不解釋呢——這理由擺明了就是糊弄人!

隻是雖是這般想,可皇帝要糊弄人,便再是清醒也隻能裝出一副被糊弄的樣子。

因此程錚想了一想,開口道:“兒臣虛長了這些歲數,竟是沒做出任何能為父皇解憂的事情,現如今卻是連晨昏定省也做不到了,因此兒子便想著不若兒子便在家中每日向著紫禁城的方向叩上三五個頭,便也是兒子的孝心了。”

而程鈺卻因為被皇帝明明白白的打臉而有些呆滯,也因此被程錚出了這個頭,但是此時被程錚出頭的事實一激,心思頓時回轉過來了:“父皇若真這樣想,兒子在宮門口行禮也是便宜的,豈有為父母儘孝還有嫌麻煩的道理?”

隻這邊程錚程鈺兩位皇子爭著表功,那邊程環卻是不言不語隻將頭扣在地上:如今他算是看出來了,今兒這出鬨劇從頭到尾都沒有自己什麼事兒,無論是否晨昏定省,他包括他的妻子都是順帶的那個,有好事輪不到他,有壞事落不下他……若是一直隻是一個庶出的皇子,那他便隻能這般被人拿捏在手上!因此什麼晨昏定省什麼叩頭問安都是虛的了,要緊的也實在的隻有權力!

隻有握住了權利……他才能——

三個皇子心思各異,隻是雖是有異,卻也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已經漸漸的將皇帝從自己的心中剝離了出去,父皇父皇,此時卻是先皇後父,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隻剩下一個蒼白卻沉重的‘皇’字了。

不過此時卻沒有人注意這一點,因為不但對皇子們來說皇帝不是一個可靠的父親,對皇帝來說這三個兒子也不是自己可以托付的對象,因此即使是失去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眼下。

隻是眼下既然已經將話說到了這樣的地步,想必也是難以接下去的了,因此皇子們都默不作聲,而皇帝也是有些尷尬的眨了一眨眼,目光就在眾人的臉上瞟了一瞟,然後倏然移到皇後的臉上。

皇後還有些懵愣,但是被皇帝的眼光一盯頓時就清醒了許多,隻一連聲的笑道:“正是這樣呢,彆說現在正值年節時分,便是素日裡你們也是有一堆的事兒呢,若是日日都進來奉承我這個老婆子,那各家的事情還要不要處理了?沒得讓自己的家先亂了起來!因此要我說隔三差五的進來讓我看看也就是了,我要的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安心,又怎麼能為此讓你們不停的奔波甚至於不能好好的過日子呢?因此很不用這樣!”

這個理由雖依舊有些不那麼讓人信服,但是比起皇帝的‘紫禁城不安生論’卻已然好上許多,便也沒有人計較了——真論起來誰敢和皇帝皇後計較?

於是侯氏便堆了一臉的笑:“便是日日到母後眼前儘孝也是應該的,如今父皇母後如此開明,我等還能說什麼呢?少不得明日便候在宮門之外等候召見罷,隻母後可不許讓我和兩位嫂嫂白跑一趟。”

皇後就拍著她的手直笑:“且虧不了你們,隻管放心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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