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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說出這話的時候, 那林海的背脊便止不住的繃緊了。
而這也是必然的，當他話音落下的時候，程錚的目光豈止是沒有避諱，簡直就是肆無忌憚的在林海的身上審視了。
林海雖是默然無聲, 卻也知道自己必定要受住程錚此時的目光。便就隻將那腰背弓起，雖是恭敬的彎曲著，卻也好似一道堅毅而沉穩的山嶽，隻無聲的散發出一股子沉靜的氣勢來。
程錚便就被這樣的氣勢壓住了, 靜了有一會兒，這才道：“林大人這話果真是肺腑之言！”
林海頓時覺得身上是一陣又一陣的鬆快, 隻從胸中吐出一口氣來, 便笑道：“微臣的話當不得什麼，且想必殿下心中早已有了計較。”
“啊……差不多吧。”程錚此時再說話便就要隨意許多，隻對著林海一笑：“計較自然是有的, 隻是有了大人今兒這幾句話，孤才算是有了勇氣呢。”
說得林海又連連作揖, 隻道程錚折煞了他, 程錚不由好笑，卻也隨即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來。
如此半真半假的說了一會子話, 眼見便到了晚膳的時分了。
程錚隻看了一眼那罩著琉璃罩的座鐘, 便就笑道：“孤便不留林大人吃飯了——因為想必也是留不住的罷？”
頓時說的林海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就苦了一張臉：“殿下這話卻叫微臣說什麼是好？您若賜宴, 自是不敢拒絕, 隻到底……”
“到底記掛著家中的妻子是吧？”程錚登時便笑得有些揶揄了, 隻看著林海那漲紅的臉龐，到底還是厚道了幾許，隻道：“這事兒卻是人之常情呢！林編修何必不好意思？這正說明你與尊夫人伉儷情深，是一對難得的神仙眷侶呢！隻林大人回去之時切莫忘記順道找那懂行的人瞧瞧這參可還能用，若是不能，便打發人來說一聲，今日宮門在這時辰是必定下匙了，但孤便明日抽空走一趟也是便宜的。”
這話太誠懇了，誠懇得林海也不由得愣了一愣，這才正經的低下頭一揖，也不拒絕，就低低的應了一聲，又解釋道：“雖是不好勞煩了殿下，但此事悠關賤內，便……微臣便隻好放肆這一回了。”
聽得程錚也直是點頭：“卻是應當的。”
便就端茶送客罷。
程錚是太子，因此架勢也拿的是足足的，就端坐不動，目送著林海在常青的引領下抱著那裹子的西洋參恭敬的出了院子，又聽得下人回稟已是送出去了，這才倏然跳起來，就在一種人等的驚呼聲裡往那玉瀾堂衝。
常青和劉保勳俱是在程錚身邊伺候久了的，便也知道這位殿下這些日子看著雖是沉穩了許多，但到底骨子裡還是跳脫的性格，且又才得了林海的投誠，必是要——
要到太子妃和小郡主的麵前炫耀一番的。
就對視了一眼，目光中隱約有著笑意，隻卻並不說話，就低眉順眼的跟上去。
果不其然，這程錚看著是極高興的，一路上隻走得霍霍生風，待到了玉瀾堂的院子裡，竟是連屋子的門都來不及進，隻對著丫頭撩起的門簾子便吼道：“丫頭呢？還不出來迎接我？”
而那屋子裡靜了有一靜，便聽到蹬蹬蹬的腳步聲，轉瞬便看到程曦像是一個點燃的炮仗一樣衝出來，隻抱著程錚的腿：“爹爹好生厲害，今日是該夾道歡迎呢！”
程錚就哼了一聲，隻那聲音傲嬌出了幾個轉折來，就在程曦的臉上一捏：“那你怎麼等到我請才肯出來？你個丫頭片子的，好沒誠意！”
程曦隻在他身前一扭：“卻不是曦兒不出來迎接爹爹，而是娘親又罵我了呢。”
“哦？”說得程錚也好奇了，就道：“這是怎麼了？”
這時隻見徐氏也出現門後，對著程錚禮了一禮之後就一聲輕斥：“怎麼？我還罵不得你了？若是你還這麼混鬨，我且要打你呢！”
程曦就呀了一聲，隻往程錚的身後鑽：“爹爹救我。”
程錚連忙就回身護住她，又在她身上揉搓了一下，直將程曦搓得咯咯的笑，這才對徐氏道：“怎麼了這是？”
徐氏就唾了一聲，埋怨道：“您便護著他罷！”
江程錚的麵上依舊有些不以為然，這才道：“這丫頭真是無法無天了，您知道她今日竟是要做什麼嗎？她竟是想要親自見那林海！”
“是該見一見。”程錚就隨口道：“要是今日曦兒走了這遭，孤便索性讓她將那拜師茶一道敬了。”
他這話說得很是無心，便也就未曾注意到隻在這句之後，這徐氏的臉已經黑得如同鍋底了。
“好好好。”徐氏連說了三個好字，怒急反笑道：“如今你們兩父女果真是一個鼻孔出氣呢！”
程錚就呆了一呆，這才乍然回過神來：這林海初次上門，且又不是就來當西席的，豈有讓程曦這般便就上前拜見的道理？
便就覺得額上直有冷汗冒出來，惴惴的看了徐氏一眼，瞧著她那張緊繃的臉就去訓程曦：“豈有你這麼放肆的？你究竟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了？依著孤看，這天遲早要被你捅漏了！”
程曦隻是笑，見笑得程錚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就刮著臉去羞程錚：“爹爹方才不是也沒有想到這點？還不是被娘親嚇出來的！要我說哪日這天塌了，必定有爹爹一半的功勞！”
頓時便讓程錚是又氣又惱，直要去擰了程曦的嘴。
如此父女兩且鬨了一陣子，這才在徐氏的喝止下住手，隻這時間也不早了，便就匆匆洗漱了一把，隻傳膳上來。
一時倚畫帶人拎了食盒上來，皆是口味清淡的食物，就擺了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