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敗寇。
……成王敗寇?
……成……王……?
她便豁然轉頭去看王夫人:“你的意思是?”
“正是呢。”王夫人就歎息一聲:“大嫂的主意不是不妥,隻是依著大嫂的意思,賈家便就將自己擺放在了失敗者的位置上,無論做什麼,也不過是減少賈家名聲上的損失罷了。可是母親,賈家難道真的便落到如此的境地了嗎?”
賈母的麵上瞬間便就閃過猶豫之色。
賈家真的落到如此境地了嗎?或許吧。
但彆說隻是或許,便是確定了賈母也不是不想再掙一掙命的——無論賈家還是史家都是軍功起家,若是他們是那等子認命之輩,隻怕也沒法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而賈母雖是女流之輩,但到底也是史家的女兒賈家的媳婦。她的骨頭裡就是不屈的。
看著賈母的麵上浮現了諸多掙紮最後又歸結於堅定之後,王夫人不由便更加的在心裡鼓足了勇氣,隻道:“如今雖說兩位老爺都被刑部帶走了,但是連大嫂也不得不承認,我們賈家著實是沒有什麼壞心眼的,這事兒彆說是刑部老爺,便是老天爺來查,我們也是赫赫的義膽忠肝。”
賈母就瞪了她一眼,隻這眼卻不怎麼帶著威嚇的意味了:“便是你說的這樣,這刑部又哪裡是那麼好出來的?如今怎麼保全兩位爺們都把不準呢,你還想著更進一步?”
王夫人登時欣喜幾分:賈母既然用上了‘更進一步’,那便是說賈母已是被自己說動了,隻是心中到底記掛著兒子而已。
“老太太卻是被舔犢情深迷了眼。”王夫人便就大膽的進言道:“隻是老太太,依著媳婦看,如今這事兒且不看兩位老爺,竟是還要落在元春的頭上才是。”
賈母登時新奇幾分:張氏也說元春,王夫人也說元春,隻兩人卻定然是截然不同的看法,截然不同的走向。
便就奇怪道:“怎麼?你認為這事兒元春能出上什麼力嗎?”
“老太太說哪裡話。”王夫人就不自在的笑了一笑:“她個小孩子能有什麼本事?要我說她隻要在宮中穩住不動,那便就是那根定海神針呢!”
賈母不置可否:“便是她在宮中立住了腳,也不過便是一個宮女罷了,保全自己還有困難,又如何能保全她老子?”
王夫人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此時已是容不得她退縮的了,便就道:“便隻是宮女也足夠了!須知此事起因便是元春入宮做宮女的事兒,隻要元春站穩了,那便意味著皇家不過問這件事兒了。而隻要皇家不過問這事兒,那彆的人又豈有置喙的道理?彆忘記元春終究是宮女,便是刑部,也沒法子處置彆人家無錯無罪的下人罷?更彆說隻是下人家中的老父親了。”
說到‘下人’二字時,王夫人是咬緊了牙關,隻將額頭上的青筋都掙了出來。隻是為了元春,為了賈政,她終究是讓這個詞兒出口了。
而這‘下人’兩個字果然便引得賈母深思起來。
雖說是皇家無私事,但這宮女的事兒說到底也是皇家奴才的事兒,皇帝要鬨大了自然是可以,可若是皇帝要人閉嘴,那想必也沒人有理由再開口——畢竟說得明白些,賈家沒有謀逆之心隻是有些攀龍附鳳罷了,而皇家有的是這個資本讓天下人攀附,所以隻要他家自己不在意那些妄圖攀在他身上的蔓藤,那刑部便是再有生事兒的心也可以被無視了去。
至於這京裡的名聲?不過便是臉皮罷了,比得上隨之而來的潑天富貴榮華嗎?
賈母在這樣的事兒上是拎得極清的,或者說活到她的份上,什麼虛無的東西都看開了,浮雲過駒,闔眼而逝,隻有那些能牢牢的抓在手裡的實實在在的利益,才是她值得在意的,是她能夠傳給後人綿延百年的榮耀。
首當一切的就是爵位,是在賈赦手中被收走的榮國公的爵位。
而現在,賈元春就是他們叩開一切功名利祿的敲門磚,自己……真要放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