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如賈母自己也沒辦法將自己的不回答歸類於‘好心的緘默’一般,賈赦也是從根本上就帶著偏見對方賈母的:本就是不得不和賈母‘磋商’,要賈母壓根沒有懇談誠意的話,那賈赦也是不會上趕著倒貼的……不,對現在的賈赦而言,何止是‘不會倒貼’啊?他大抵是需要‘倒捅’賈母一刀連帶著賈母放在心尖的賈政也不放過才能安撫自己受傷的老心臟一二的。
也隻有這樣,才能用一種惡意的暢快來衝抵那種明明賈政與自己一般無能,可偏偏賈母隻看得到自己的不是自己的無能——
的怨憤!
……
不得不說,若要追根究底,那這種怨憤大抵還得歸類到一個孩子對母親的感情之上。
是的,不要懷疑,恨之深往往來自於情之切。……隻歲月、尤其是在歲月中經曆了摔打磨煉的情感、利益以及它們發酵後的‘產品’也會逐漸的擠壓和取代著最初那份儒慕之情,最終少得連賈赦自己都意識不到它還是否還存在於自己的心中了。
……哪怕尚有一個角落?
的確尚存一個角落。
同時,也正是因它們還在占據著這麼一點點的,連賈赦自己都不知道無意識的、角落裡的位置,也就可以輕易的撬動賈赦的整個謀劃的利益杠杆!
——比如說,要賈母真的不願不樂的話,那他也是不是不可以‘滿足自己親媽’的,不過就是將共存變成大家各憑本事保命而已。
賈赦:“……”
老實說,在這想法出現的時候,便他自己——這一想法的生產人——也是有過一時間的錯愕的,但就在這短暫的錯愕後,他竟是更錯愕的發覺自己居然對這份‘錯愕’接受良好?
即便,直到現在他都想不出自己接受它的理由……畢竟,它不但不能帶來利益,還會將賈赦之前的種種謀劃和已經做出來的努力儘數覆滅不是嗎?
可賈赦偏偏願意為了這份恨而放縱一回。
畢竟他這輩子……不說之後還能不能有放縱的機會,隻說便之前便眾人皆以為他放浪形骸,可他又真有哪回是出於自己的‘本心’而放浪的?不過就是求不得卻偏又不甘心,莫若做出一副不好的模樣來,還巴巴的以為自己不上進的模樣會使得對方懊悔呢……
賈赦覺得自己大抵是糊塗了,不然又如何會在自己終於能有一大好局勢的時候還做出以前那等因無可奈何而放縱的模樣,卻又仿佛自己這輩子都沒得這般清醒過了:既然賈母是鐵了心要站在賈政那邊對付自己了,那賈家又還能留得幾時呢?縱能留下,又還能有自己的好?莫若由自己來點了這把真焚儘一切的‘火’,也算是自己勝過賈母的地方了……
這些念頭,在看著賈母起身遠去可偏偏又無法確定為什麼自己就能放任賈母這樣離去的賈赦心中來回閃現,也真真是叫他一時就癡了。
……
…………
還彆說賈赦了,便是被他‘激來’的賈母也著實有些鬨不清楚自己怎麼就在什麼都沒有‘談妥’甚至連怒氣槽都沒能‘突破’的情況下就昏昏糊糊的回自己的住處了?就仿佛便她今兒有去麵對一回賈赦吧,但由始至終,真正被她放在心頭‘惦記’的人也終比不上賈赦——
最直觀的表現在於:便有直麵賈赦吧,但賈母心神的重點也還在於賴家,且便賴家人與賈赦同處於賈母的對立麵吧,賈母對他們的定位也分彆是‘該千刀萬剮的賴家’和‘居然這時候還能更不消停的賈赦’。
孰輕孰重,一望可知——
卻是不對。
賈母:“……”
這很不對勁,真的。
不對在賈赦什麼時候‘甘願’‘屈居’賴家之下了?便他並不之下賈母有在心裡將他的重要程度放在在賴家之下吧,但他不是時刻都勵誌於在歸於儘的基礎上創造出各種同推陳出新到能氣死賈母……至少也要氣到半死的想法並將它們一一實踐在賈母的身上嗎?
卻為何今兒的他居然如此消停……亦或他也並不消停隻是他今日的種種小動作都沒能真正吸引到賈母的心神,以至她在再回憶起之前和賈赦會麵時的種種之際,回放在腦海中都大多是她自己對賴家的各種憎恨、厭惡、擔憂……
至於賈赦?
卻是早不知被賈母遺忘……或說是‘忽視’到哪裡去了!
賈母:“!!!”
在複盤到這裡之際,她也幾乎都要毛骨悚然到即刻再回頭去找賈赦的地步了——
這不對!
很不對!
既然賈赦已然拿出賈家的賬本這麼重的籌碼來作妖來找賈母‘協商’了,又如何會在協商出結果前……不,該說是真正開始協商之前就戛然而止?
賈母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是賈赦良心發現了,還不會意識到是自己的冷言冷語和堅定的‘站隊立場’傷了賈赦的心,故在去除這兩種可能之後,似乎也隻有賈赦或許還在孕育著更大的‘陰謀’並他今日的行動隻是在真正的動手前給自己的一次小小的警告……一類的猜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