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是顧不上而非真不在意,畢竟這實打實的田地,實打實的稅賦又有誰會不愛?
隻皇帝卻是必須先搶救自己。
稅賦、土地、百姓……憑它是什麼,都隻能一並先放上一放了,畢竟不管是土地問題還是民眾問題還是旁的、雖現下裡不被皇帝所察覺可隨著事態發展卻是必定會凸顯的問題……都需要在皇帝還是皇帝的時候才有被處理的‘意義’。
——也可由此得見,哪怕急智了一回,皇帝也依舊是那個眾人熟悉的皇帝。且他也有用他一貫為人所熟知並作嘔的思維方式將這麼一件哪怕不至會立時間傾覆了國本卻也到底關係著民生國計的大事兒草率處理了。
這還不是皇帝的下限。
又有程錚。
這位雖是被皇帝‘剝奪’了東南一帶的軍隊掌控(名義)權,卻是又被‘父愛大發’的皇帝補償了西北的軍隊……
可惜皇帝的父愛也並非是真心疼惜自家大兒子,而不過是想著借此機會讓自己的兩個兒子好生‘親近’一回罷了:程錚既然這麼會‘設局’,坑得程鐶再無逃脫的可能不說連皇帝都差點被套進去,那皇帝又如何不能禍水東引,讓他繼續發揮優點去將程鈺的‘牆角’也挖上一挖了?
他也果真就這麼做了。
且——
再退一萬步說,就算程錚因有意識到這是皇帝的算計故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真有乖得像兔子傻得像豬吧,那程鈺可又會信他真的乖了真的傻了?
怎麼可能!
因而不管程錚有沒有‘出手’,在程鈺眼中都隻會有‘他已經做了’和‘他正在做’這倆可能……或區彆?
不,其實它們也沒區彆,因為不管程錚的行動是正在進行中還是完成式,程鈺都不可能放任對方在自己利益和勢力的根基處作妖,他是一定會針對程錚做出反製的!
然後也就會導致不管程錚到底怎麼想抑或情願或不情願,都會因‘已被逼上梁山’而不得不有‘實際的’行動!
……
皇帝所等待的,也正是他這一‘實際行動’,更是程錚‘實際’後程鈺不得不加大力度壓製或反撲程錚的‘侵蝕’,繼而無力收斂新的——即東南一帶的兵權。
由此,這兄弟兩隻會也隻可能被皇帝繼續困在北麵的,然後你來我往的在這裡消耗掉他們所有的力量乃至於‘生機’。
……真好。
皇帝也因這‘好’而真有高看程錚這個大兒子……一刹那的。
卻是因此而更不會‘放過’這兒子了:他終究是需要解決掉自己已成年的三個兒子的——尤其是身為太子的程錚,且動手的方式也無非叫他們自相殘殺。其間唯可‘議’者也不過是那位需要通打上下半場的皇子名額,未嘗固定在某人身上罷了。
——要下一爭鬥的主角是程錚和程鐶,那也真不知皇帝還需要想出什麼法子來一麵維持住程鈺程鐶的勢均力敵相互消耗一麵還得化解掉雖因失去程鈺而群龍無首可其自身也到底不是吃素的勳貴們。
不過,現在,他們統統都是程錚的煩惱啦!
皇帝:“……”
他就美滋滋的為自己的‘機智’而自得了一回,並毫不猶豫的就在在朝堂上宣布自己的機智想法了。
可——
可直到現在……不,大抵該說是從頭到尾,皇帝都未曾想到過若程錚如他所願的去了北地邊境行那挖程鈺牆角的舉動,並程鈺也必不會對其熟視無睹之後,兩位皇子在邊境守軍中的相爭,又會不會導致邊境軍的隊守備紊亂?
繼而,怕就會是外敵入侵了……
是的,皇帝的腦子是真的沒有在這個重要問題上停留過哪怕一息的:
因著國家早已太平近百年,皇帝本人也是綜究其一生——自少是到目前為止的一生——都沒能真正見識過究竟何謂戰爭的,故他對軍人最深刻也是最難以磨滅的印象也依舊還停留在其幼年時分威懾皇位的穆之同身上:
這是多可怕的……回憶啊!統領五軍,一言不合就能包圍了皇城將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儘數包了餃子!——在這人的麵前,便許宣那般的奸佞權臣都不得不對其妥協,更何況那時候還半大的皇帝?
故,在這一切實的陰影之下,也在對戰爭全無實際認知、對邊防軍曾有的‘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的悲壯更是感觸全無的茫然中,皇帝也就更加不會認識並反思自己的舉動究竟是如何害國害民了——
也不對,更該說是便有隱約的意識到這些吧,可因著戰爭的硝煙終是散去了太久,北地蠻人也終有被□□以厲兵秣馬並為保家衛國不惜死戰戰死的狠厲而拒於長城外太久的緣故,而使得皇帝在對‘自家人’沒有正確的認知外,對敵人也是沒有多少了解的,就天真的以為哪怕自己的‘計謀’確會引得守軍稍稍亂上一亂,可那些胡人又如何就會膽敢侵犯泱泱中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