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嘴。
也隻能張了張嘴,卻是實不知自己究竟還能用什麼樣的話兒來作為自己與賈敏久彆重逢的開端了。
說賈家?不說賈家?
前者是在用刀子往賈敏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頭狠狠的捅,後者也會不亞於一根細細的卻緊勒住賈敏脖頸的繩索——
林海很了解賈敏此時的心態:她不敢與林海提賈家,卻又會分外希望林海主動向她提及賈家。
她不敢提,是不敢在賈家自己作死還幾可能帶累林家之際因自己的身份而開口影響了林海的‘判斷’,更擔憂自己若是‘索求甚多’又可能會導致林海越發的壞了對賈家的印象……指不定連那現在正‘避風頭’在外的賈璉都討不得好了。
可她卻是又抱著林海能主動與她提及賈家,主動與她承諾能幫著賈家人苟全性命的……奢望——
她真不貪心,真的,彆說王夫人賈政等人,便是賈母此時也已有被她從拯救名單上劃去了……可賈家還有未出世的孩子呢,還有此時才學會蹦跳說話的稚童啊!他們都那麼小,那麼無辜,那麼還沒能來得及參與進世間的汙濁裡,就要被淤泥窒息而亡了——
獨救救他們,不可以嗎?
隻,便抱著這樣的念頭,賈敏依舊不敢開口,哪怕她已是對自己加儘了壓力都無法就狠心舍卻這些稚嫩的身影,也哪怕她便是極力去怨恨卻終究難以忘記賈家人對她的那些曾經的好……但她卻是更加不忍將這一痛苦這一折磨轉嫁到林海的頭上。
他不該背負這些的,甚至於若不是因為她,他根本都無需麵對這些!
……
隻不想,就在賈敏咬緊了牙不敢說話的時候,林海卻是正在緩緩的思索該如何與她談論這些:
這,也大抵能稱一句夫妻同心了吧?
更值得賈敏心喜的是,林海之所以會思索會遲疑,還並非全因著賈家對他而言是個‘應該’避之不及的麻煩,而更是他希望自己能給與賈敏的,是承諾而不是安慰。
以林海的人品和處事而言,前者,可是說到就一定要做到的!
就兩兩無言的相顧了一回,這才由林海先開了口:“我此去江南,一切順遂,所辦之事亦叫太子殿下滿意。”
卻是在賈敏想著自己又該用什麼樣兒的話兒才能熨帖的恭維林海一回的時候:“故眼下的紛亂,想也很快會被一筆帶過了。”
賈敏:“……”
她本因疲憊而略顯得頹唐的眼眸由是竟是再克製不住的就震了一震:帶……過去了?
——如何就能帶得過去?!
……
必須要說,林海的話兒雖是越往後越是古怪——尤其最後的‘帶過’二字更是叫人不明所以,卻也越往後才越是‘精髓’所在。
他說賈家的事兒——現下裡的紛亂不就是賈家掀起的紛亂嗎?——能被帶過去……還不是了結,不是處置,更不是被放過或是被處置了,而僅是輕飄飄的、不知好壞的帶過?
賈敏:“……”
她雖非朝堂中人,也是掌家多年的高門貴婦,且世間事不說一通百通,也多有可相互借鑒之處:這帶過二字於家事兒的‘處置’中是往往都是揭過不再予以計較的意思,卻也並非沒有隻誅首惡不計從犯之時……隻不知林海的帶過又是哪一種‘計較’?
隻,也不管是哪一種計較,都能察覺出林海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寬宏。
於是賈敏的心也真真有被這麼一個詞兒就給高高的吊了起來。
隻,也大抵是期望越大,行事反會越發拘謹的緣故,縱心中已經千回百轉了一回,賈敏卻也依舊神情諾諾的不敢開口。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彆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