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的說，這小子神情裡的每一個細微變化，德郡王都能找出原因來並且將之分析得頭頭是道。
就比如，他現在見這小子麵露愧疚之情，那也隻需分分鐘就知道這小子的思緒……又有拐到哪裡去了。
對此，德郡王先是欣喜：高興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孩子到底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白眼狼，在知曉自個兒拖累了自家老父後，還知道愧疚。
然後就是恨鐵不成：”自家這個傻小子到底隻看到了其一，卻是未看穿其二。
於是，他的右手也真是止不住的蠢蠢欲動，然後就在一息不到的時間內、又啪的一聲拍上了程銘的後腦勺，
“傻子。”德郡王的斥罵聲之中。還克製不住的帶著一絲笑意的餘韻：“你再仔細想想。皇帝若是真有心於西南，卻是要怎麼做？”
這個問題。已然是被德郡王第二次提出了。故而這一次的程銘也終於不至於會錯意了：德郡王提問的重點並不在於可能於西南一帶繼續爭奪的兩位皇子，更無關於宗親們又能如何於此期間薅羊毛——
而，也是僅僅在於皇帝會如何做！
可……
可皇帝不就會選擇一個替罪羊，一麵利用這個替罪羊分擔固有利益集團對自己的反撲，一麵‘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等著雙方廝殺出個結果來之後就將這頭可憐的小羊羊殺掉祭天……嗎？
如此，一來可給元氣重傷的利益集團以明麵上的交代，使得他們失去能繼續對抗皇權的理……借口，二來也能利用吞吃太子這頭羊的方式壯大自己，可謂一舉兩得。
再有，從過往的種種看，皇帝確實是這一手法的愛好者和貫徹者——
當然了，是否能真成功？……就是另一個問題了，但誰也不能否認皇帝的偏好不是？
至於這之外的，皇帝克製住自己本性的其他可能？
大抵是——
沒有的？
基於此，程銘再一次的困惑了。
他的困惑是真誠不作偽的，也是遲鈍了。
故而他的遲鈍也真真有叫德郡王再三的扼腕歎息，恨不得再在自家兒子的後腦勺上招呼上一回合——
隻這一次，卻是全然的恨鐵不成鋼了：“你且細細想想，現下裡……”
德郡王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了：“故，這送上門來的法子皇帝又如何會不用了？”
現下裡？
現下裡……
可又有什麼不同以往的‘法子’了？難不成是利用三位皇子相鬥？
程銘的腦瓜子也真真有被自家老爸的這一提醒狠狠重擊了一回，偏德郡王越是捶打，他的思緒就越是混亂成一鍋子的漿糊，全然理不出分毫的頭緒來：
若現下裡三個皇子混戰，其結果大抵是……不，該是定然會出局局一個剩下兩個。由此可推斷，若是皇帝真妄圖在西南再複製一次皇子混戰，那麼在除去兩個皇子一並俱亡的局麵後，恐就會隻剩下一個了。
而這個在三兄弟中脫穎而出的皇子，皇帝是打算接受他的‘勝利’呢還是直接就親自動手對付他？……也果然還是後一猜想，才更貼近偏皇帝的為人吧？
程銘的思索是無聲的——廢話，人可沒有一麵想一麵就同聲播報。
偏德郡王也是真了解自家兒子的：程銘雖什麼都沒說，但神情之間的變換也足夠勝過萬語千言了。
於是，這次德郡王可不止是想要在程銘的後腦勺上招呼一記了，他更想要直接動用板子：不疼不長教訓！
程銘關注什麼不好，非得將注意力放在三個皇子的鬥爭、也即是對皇位的爭奪之上？他難道就不知道博弈這玩意兒無異於是在走鋼絲嗎？成固然是千好萬好，可若是失敗，那也必定會墜落進萬丈深淵、屍骨無存
——也哪怕，在此番東南之爭裡，以莊簡親王為首的宗親們看似在幾個皇子之間‘有所選擇’吧，但那也不過是借由爭奪之際的‘混亂’為自己尋求些許的便利罷了……要真就在三個皇子之間有所擇決擰付諸行動？宗親們也是萬萬不敢的。
就更彆說，若‘戰場’再自東南轉到西南，更在失去二皇子後，這場一對一的‘正麵鬥爭’也真真是連混亂兩個字都沾不上邊的！故而，哪怕宗親實想在其中渾水摸魚分一杯羹？
並非全然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