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也下手太狠了些罷?!
尤其是對刑部之外的人而言——哪怕是心中早有相應成算的李副官呢,此刻見到那齊整整斷做兩節的青磚,都禁不住有股子毛骨悚然的寒意輕輕撫在後脖頸處。
就好像被敲斷的不是賈政身下的青磚而是他自己的頸椎那般!
這特麼的才是專業人士啊!
就算心中知曉這是‘作假’罷,但就這氛圍,也就這巧合,也真真叫人心底裡發寒。
更彆說要將這氛圍、將這巧合拿捏到恰到好處的地兒,也真真是考技術啊!
想來沒個三五年的苦練不能得。
李副官大為歎服,再想更覃:這舉動還妙在這假……亦不假!
雖說他對刑訊一道的研究不如刑部人那般深刻透徹,卻也好歹是武人出身,平素裡摔摔打打乃至於同人搏命的時刻,也並非全沒有過,自然知道這受傷,外傷固然可怖,更要命的……卻是內傷。
人的身體可不止於外在的皮肉,更有內裡的臟器,皮肉傷了尚可包紮,可這臟器要是受了傷?嗬嗬,還是等著要命吧。
不過是之前沒人往此處想罷了:本來嘛,臟器深在人體內裡不得見,在難以探查其狀態的同時也會因著這‘隱蔽’而很少越過皮肉直接受到傷害——
隻現下裡絕非‘本來’之際,而是刑部直接露了一手告訴所有人隔山打牛不是傳說的時候!
……
‘牛’,自然是賈政身下的青磚,也或者該表述為:可以是賈政身下的青磚。
畢竟,這還隔著一個賈政呢,能能將磚頭都給直接打成兩段咯,那賈政體內的、到底是由血肉構築成的臟器?
也真真是誰都不敢打包票,對吧?
——這,也正是李副官才從這場‘表演’裡感悟出來的……不不不,還不該說是感悟,而是刑部的人唱了這好大的一出,就為了能把這回答明明白白的放置在在場所有人的麵前。
尤其需要賈母自己看明白。
思及此處,李副官也顧不得自己遽然間生起的,想要向刑部討經的念頭了,而是十分好奇又急切的瞧了賈母一眼,不知這位老太太在麵對自家兒子明顯可能會被打死的情時可又能一如既往的保持緘默?
想——
是不能的。
因為賈母此時的神情,已是一種……宛如親眼看到十八層地域的恐懼了。
李副官:“……”
他也幾乎都要克製不住自己嘴角的冷笑了:早這麼懂事不就省心了。
還不止李副官,就連那餘大人此時也有將目光清清冷冷的落在賈母的臉上了。
他還並不同於李副官——李副官尚還要猜測一二賈母又是否能看明白眼前的這出戲,可餘大人卻是從一開始就極為篤定。
畢竟,刑部的這手法可是久經考驗的,是恐嚇過的人數以百計的,其間失手寥寥無幾不說,還無一不是心智神思頂尖之輩才能抗住來自自己心底的恐嚇,對賈母這等一眼就能看出弱點的?
刑部的手段決不可能失手。
——賈母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還能眼睜睜的失去這唯剩下的一個?
所以,也隻需看她是不是真能忍到賈政再挨下之後的板子,便就……不,她一定是會忍不住的。
餘大人據此也不再遲疑,目光又放回到行刑的二人身上,還一點遮掩都沒有的就用這目光示意兩人——
可繼續。
……也就在接到目光的同時,行刑的刑部官吏再一次的舉起了竹板,他們的動作是如斯流暢,就仿佛剛剛的停頓不過是因為賈政身下的青磚遽然斷裂亦在他們預期之外,免不得驚了一驚,可這一驚之後,既然連長官都不追究其‘失手’之過,那也隻管繼續就是。
也畢竟,對賈政究竟要挨多少板子,餘大人之前可是沒給出定論的,而杖刑過程中因受不住死去的人也曆來不少——隻要挨的板子夠多,就總有打死的那一刻。
所以,也真沒必要斤斤計較於磚頭不磚頭的——就在賈政都很可能被斃於當下的時刻,賈母便是再有千般算計,也該想想可還能有人能有幸再享她算計來的‘福氣’?
打吧。
打死了就——
果聽得賈母在板子再落下前倉皇大喊:“住手!大人便有甚想要知者,也隻需問我便是,又何故拿了我兒做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