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婚禮的具體流程, 周月明事先已經了解過,所以雖然緊張, 倒也沒有出錯。
反倒是祖母劉氏, 這位經曆過不少事情的老夫人看著比出嫁的孫女更緊張一些。儘管知道姑娘家長大了, 都是要成親的,可劉氏在孫女拜彆自己時, 仍是忍不住心裡發酸。她強忍淚意, 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就再度濕了眼眶。
旁邊的孫媳婦杜妍連忙遞上帕子。
周月明恭恭敬敬施禮:“多謝祖母教誨。”
兄長周紹元背了妹妹上花轎。
劉氏又是歡喜, 又是不舍,臉上雖帶著笑,可是眼睛通紅。
杜妍在旁邊不停地安慰:“祖母,這是喜事啊,要開心才對。”
“對對對, 是喜事,要開心。”劉氏聞言連連點頭。道理她都明白, 但是隻要一想到自己養了這麼大的姑娘自今日起就要成為彆人的妻子,又怎能壓得下心裡的不舍之意?
劉氏瞥了一眼人群中的長子,見其眼眶居然也有些紅, 她不免感到詫異。她素知兒子對一雙兒女冷情, 這會兒竟然見他流露出不舍之意?她搖了搖頭,緩緩移開了視線。
周月明坐在花轎裡。
她素日出行, 很少坐轎, 多是乘坐馬車。抬轎子的顯然都是老手, 花轎穩穩當當行著,而她的一顆心卻顛來顛去,頗不平穩。
真的要成親了嗎?
周月明悄悄掀開了蓋頭的一角,又匆忙放下,留神細聽外麵喜婆子的喜慶話,心裡除了茫然,更多的是對未來生活的期待與憧憬。
周紀兩家離得並不遠,但是一來圖熱鬨,二來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一樁婚事,是以接親的隊伍特意繞遠了路程。
不知過了多久,一行人終於停下,然而嗩呐聲卻似乎更大了。周月明頭上仍蓋著蓋頭,雖然隱約能猜到一些,但因為看不清此時的狀況,緊張極了。她交握的手不自覺地輕輕發顫。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情取笑自己:乾嗎這麼緊張?周月明你也有今天。
她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極輕的聲響。她心頭一跳,知道是轎簾被踢開。
“卿卿,握著我的手。”
伴隨著熟悉的屬於紀雲開的低語,周月明視線下垂,眼角的餘光隱約看見一隻伸在她跟前的手。
那隻手修長有力,令她心安。
深深吸了一口氣,周月明將手小心搭在他手上。
兩人的手交握的一瞬,周月明分明感覺到了他的手幾不可察地輕顫。她瞬間明了:原來緊張的不止她一個啊。
這麼一想,她居然踏實了許多。
不過兩人不會就這般手拉著手拜堂,很快他們中間多了一根紅綢手牽。
“不要怕,萬事有我。”
周月明記得他這句話,所以無論是接下來的過門檻還是跨火盆,她都毫無所懼,鎮定異常。
隻是到了拜堂的時候,緊張陡然來襲,她攥緊了手裡的紅綢手牽,目光不受控製地去尋找他,但有蓋頭擋著,隻能看到他的靴子。
她幾乎是機械的、根據旁邊主婚者的吩咐一拜再拜。終於聽到一聲“禮成,送入洞房。”她才驀然鬆了一口氣,緊握著手牽,隨他往洞房而去。
紀雲開眉眼含笑,舉止異常,然而心裡的緊張並不亞於周月明。
“新郎官,挑蓋頭啊。”
紀雲開定了定神,手執喜秤,輕輕一挑,蓋頭隨即被掀起。
三月的天氣不冷不熱,新娘子盛裝打扮,這一通折騰下來,幸喜妝還未花。周月明緩緩抬眸,美目流轉,杏眼桃腮。她隻看一眼同樣是一身紅的紀雲開,倏地又垂下了頭。
紀雲開怔了一瞬,見她烏發如雲,後頸雪白,又是為了他而穿的嫁衣,他心尖兒一熱,衝她施了一禮:“娘子。”
周月明臉頰發燙,蹭的站了起來,她咬一咬牙,將心一橫,待要回一聲“相公”,卻聽喜婆子急急忙忙催道:“來來來,新娘子嘗一嘗。”
說話間,她麵前已經多了一隻碗,碗中盛了幾隻頗為小巧的餃子。
周月明的臉頰更燙了,她不用細想,都知道是什麼。
她接過碗筷,小心嘗了一個,果真是生的。她逼著自己咽了下去,耳邊已經是喜婆子笑嗬嗬的聲音:“生不生?生不生?”
周月明臉頰滾燙,視線微轉,見紀雲開也正含笑望著自己,她匆忙移開視線:“生。”
喜婆子一笑,高聲道:“新娘子說了,生。”
周圍一陣笑聲,周月明下意識抬眸去看紀雲開,隻見他眼中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她臉上更熱了。
飲了交杯酒之後是坐床撒帳。
好不容易終於禮成,旁人退了出去,隻餘下他們兩人。
周月明動了動微微發酸的脖頸,伸手便去摘頭上的鳳冠。
“彆動,我幫你。”紀雲開低頭,小心幫她拆解。
卸下鳳冠時,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