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明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明明睡覺前還好好的, 怎麼一睜眼手和腳都縮了一圈?
她睜開眼又閉上, 周而複始好幾次,仍是這般。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是痛的。她小聲喊:“紀雲開, 紀雲開!”
“姑娘!”有人應聲進來, 卻分明是小時候的青竹, “姑娘怎麼了?”
周月明心裡一咯噔, 迷惘間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她又打量自己的手心, 小聲問:“青竹?”
“姑娘是做噩夢了麼?”青竹不解,怎麼聽到姑娘在喊紀公子的名字?
周月明胡亂點了點頭,慢慢下床, 走到鏡邊。
鏡中人雪膚烏發,容貌稚嫩, 正是小時候的她。她吸了一口冷氣, 好一會兒才抬頭問青竹:“青竹,我幾歲了?”
“姑娘忘了麼?今兒是姑娘十一歲生辰啊。”
周月明有些恍惚:十一歲啊, 怎麼一覺睡醒回到十一歲了呢?她心說, 這大概是一個很怪誕的夢。
“姑娘要去給老夫人請安麼?”
周月明怔怔地點了點頭:“要。”
她恍恍惚惚收拾好, 走出了房間。是了,在她十歲生辰前的三個月,祖母劉氏做主, 給她配齊了丫鬟婆子, 讓她住進了現在這個院子。
夢裡是八月, 院子裡的大槐樹枝葉繁茂,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比她熟悉它時,要低矮一些。
她循著記憶去了春暉堂,給祖母請安問好。
祖母看著年輕一些,但慈愛仍同以往沒什麼分彆。
還沒搞清楚現狀的周月明同祖母一起用了飯以後,又略坐一會兒才起身告辭。
剛離開春暉堂,行到拐彎處,視線裡就突然多出來一隻靴子。
周月明心頭一跳,視線緩緩上移,最終落在紀雲開那張熟悉而青澀的臉上。
她今年十一歲,他年長她三歲,如今應該是十四歲吧?
他眸光微閃,定定地望著她,良久才低聲道:“卿卿……”
周月明有點懵,她還沒想好,該怎樣麵對紀雲開。睡前還躺在一處的人,醒來後竟回到了還不和睦的時候?
她深吸一口氣,沒有說話,她這會兒對他應該親近一些?還是像她十一歲時那般看見他掉頭就走?
“今天是你的生辰,這是我贏來的,我贏來給你。”紀雲開抿了抿唇,將一個打開的黑匣子遞給她。
周月明掃了一眼,見黑匣子裡躺了一朵金色的花。腦海裡似乎有什麼閃過,她神色微微一變,想起來了。
紀雲開十四歲那年已經跟著沈大將軍在京城大營了。她生辰的前一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他從軍營回來,次日給了她一樣東西做生辰賀禮,但她並沒有接受。
她也是後來和紀雲開成親以後,有一次幫他清理舊物時才偶然看到。問起他,他告訴她,那是他在軍營中的第一年,軍營新人比試中他奪魁贏來的。
那是一朵黃金打造的花,未必有多貴重,卻是他的汗水和榮耀。
莫非就是這個麼?
周月明的視線落在金花上,久久沒有移開。
紀雲開眸中閃過一絲喜意:“你喜歡?”
青澀的少年尚且不知道討自己喜歡的人歡心,他能想到的是努力對她好,想同她分享自己的喜悅,也希望她能高看自己一眼。
周月明猶豫了一瞬,心想不管到底是不是夢,至少這一刻,她不希望他傷心難過,不想他眼中的希冀和光亮消失不見。
於是她點了點頭,小聲問:“這是什麼呀?”
紀雲開努力不讓喜悅瀉出來,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如常:“這是一朵金桂花,是我在軍營裡贏來的。我拿著也沒什麼用,正好你生辰,你拿去當花戴在頭上。”
周月明輕笑一聲:“這個東西怎麼戴頭上啊?”
她說話間伸出手,接過了木匣子,認真打量著這朵金色的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