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怕苦。祁昀看穿寧染的心思,“並不嚴重,塗點藥水就行,晚上再給你泡一杯蜂蜜水,沒必要吃藥。”
“不行!你又不是醫生,我不塗這個,我要吃藥!”寧染掙紮著站起。
祁昀手中的棉棒已經蘸上藥水,他一手按住寧染的肩膀,男性與女性源於性彆的力量差異在此時得到體現,祁昀輕易將原本要起身的人按著坐了下去。
他這一下很是用力。不僅寧染,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寧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被祁昀壓過的地方有一種乾燥灼熱的鈍痛。
寧染抬眼看向祁昀。
暖色的燈光落在青年的臉上。這個屋子裡處處充斥著祁昀的氣息,連暖色的燈光也是祁昀選的,因為他說這樣會讓房子看起來更溫暖一些,有家的氛圍。
祁昀落在寧染肩膀的手沒有收回,他看到寧染微微顫動的眼睫,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這是身體先於意識的警惕,有什麼要來了。
有什麼殘酷的,令他在意的事要來了。
果然,寧染開口。
“祁昀以前從來不對我這樣。”
【以前。】
這一句話像是打破冰麵的重重一錘,擊破表麵的平靜。將昨日夜間湖邊那刺骨的寒風和疏冷的月光一起帶回這裡。
祁昀覺得自己此刻還站立在湖邊,站立在昏黃的,並不起眼的路燈之下,孤身一人。
畢竟散發著兩人氣息的房子,明亮溫和的燈光並不屬於他。
青年低頭,纖長的眼睫一同垂下。
他肌膚蒼白,身材瘦削,給人以潮濕疏冷的感覺。
客廳窗戶沒關,外麵雨越下越大,雨水淅淅瀝瀝敲響玻璃,泥土的腥氣混雜在空氣之中。
祁昀沉默幾秒,沒有放開扶在寧染肩膀的手,聲音平淡,“那真是對不起了,我和他不一樣。”
他並不選擇退讓。
寧染不得不張開嘴巴,讓粘黏了中藥苦味的棉簽觸碰到她口腔中柔|軟疼痛的軟|肉。
對方塗藥的動作很輕,但是因為近視,眯著眼湊近的臉龐很是接近。
寧染有些不自在地向旁邊側了側頭,祁昀原本緊貼在她唇角的食指指尖沒入她溫暖的口腔。隻有一點點,柔|軟的,潮濕的,還有中草藥的清苦氣息。
祁昀有一點遲疑,淺淡的琥珀色眼眸中映入寧染的麵龐,寧染卻比他先覺察到那份微小的光亮。
那是滋生曖昧的,如同黑暗中的螢火那般會引得旅人駐足的光亮。
寧染果斷推開他。
“謝謝,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祁昀認真看向護士,“我想起了許多事情。”
這話半真半假,祁昀確實想起了許多小時候的事,讀書時候的事,但令人奇怪的本應記憶最為清晰的當下,他的記憶卻模糊不清。像是鏡子碎裂成無數個碎片,然後有人輕手輕腳地撿走了一些。
祁昀用手扶額,指尖穿梭過柔軟的短發,按捺住毫無來由的焦躁。他是這樣脾氣不好的人嗎?他並不知道。
蒙混過醫生比想象中更為容易,祁昀身上並無傷痕,人又是一副認真誠懇的模樣,看上去十分可信。
然後就是,快點離開醫院。
即使麵容上並未表現出來,跳動急促的心臟不停地催促著祁昀,就好像如果慢了就會遭遇什麼危險一樣。
天氣還算晴朗,日光穿透玻璃窗落在地麵形成斑駁的亮塊,這樣明亮的色彩對於剛剛從藍白配色病房中走出的祁昀來說甚至有些刺眼。
祁昀來到醫院一樓,靠近大門就要走出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
刺眼的陽光大麵積鋪散,他看到逆著人潮而入的女性。
祁昀的眼鏡損壞,其實看不清她的臉,但非常糟糕的是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下,心臟也再一次劇烈跳動起來。
祁昀看到被自己注視的少女突然抬頭,她似乎楞了一下,然後張開雙唇,叫他的名字。
“祁昀。”
她本身就是危險。祁昀後退一步,但是對方完全沒有覺察他的排斥。
她還在開口,“我是寧染。”
是熟識的人嗎?是必須要交流的人嗎?祁昀看著少女一步步逼近,原本因為近視而無法看清的麵孔逐漸清晰,柔軟的,明亮的,看起來甜美又溫和的。
焦躁不安而劇烈跳動的心臟逐漸平穩,少女的麵容也未喚起任何記憶片段,被人偷走的鏡子碎片並未歸還。
應該是並不相熟的人。
然後,就被人開玩笑了。
【“祁昀,我是你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