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染當麵說出祁昀以前在偽裝性格之後,祁昀有一些躲避她。
明明身處同一棟大樓中,以前還能常常擦肩而過,寧染現在卻很難遇到祁昀。
十分神奇的感覺,兩人的位置仿佛和過去對調,寧染主動去尋找祁昀的身影,不是出差就是在工作室。
祁昀比她想象中更為忙碌。
寧染之前隻覺得祁昀每天抱著不同的書累人,後來住在一起,把次臥改成書房也是因為祁昀回家後依舊有著強烈的加班需求。而現在,祁昀作為研發部的組長之一,他還有戰略規劃和人際關係上的附加工作。
雖然祁昀的人際關係上依舊保持著低水平的穩定,但有工作能力可以彌補,甚至還能給人以這個人就是過於踏實才略有些冷淡的錯覺。
同時兼顧幾方麵,寧染幾乎可以想象這些工作有多麼折磨人,但是祁昀從未和她抱怨過。
“我覺得我心態不太行,”寧染開始自我檢討,她最近有專門看關於心理調解方麵的書,“每次一加班我的心情就不好。”
羅瑩卻覺得寧染最近自我調節,心態調節出病態了,“怎麼?會有人心情很好地加班嗎?”
“比如祁昀,”寧染舉例,“我從來沒聽他抱怨過。”
食堂裡人聲嚷嚷,羅瑩從餐盤裡用筷子戳了個鵪鶉蛋,聽到祁昀的名字後哦了一聲,頓時就理解了寧染的焦慮。不過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應該將自己和卷王比較。
“他不是正常人,你不能和他比較,”羅瑩仔細想想,“而且他是研發部的預備副部長,你是嗎?你們工資一樣麼?”
羅瑩一向信奉拿多少錢辦多少事。
“啊?”這倒是寧染沒聽說過的小道消息,“我隻知道研發部副部長要調到分公司當正部長了,但沒聽過誰會上去。”
“這不也是最新的消息嘛,畢竟公司現在最大的項目分到祁昀手上了,基本就是準備抬他上去,”羅瑩衝寧染挑眉,“後悔了嗎?祁昀以前工資多少?研發部工資應該挺高吧?”
寧染沒有回答,用手給羅瑩比劃了個大約的數字。
“靠!”羅瑩嘴裡的鵪鶉蛋頓時就不香了,“怎麼會比我們高這麼多!”
寧染微微皺眉,回憶了一下研發部令人避而遠之的工作狀態,“可能是用頭發換來的吧。”
現在研發部的一眾老人中,已經很少能夠找到頭發茂密的人了。部長本人更是直接剃了個光頭,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壯烈。
每次去研發部的辦公室交接工作,寧染感覺辦公室裡的光線都被光頭們反射得更為亮堂了一些。
這個代價確實有點大,羅瑩望而卻步,“那當個文案還是挺好的,至少我們不會常常返工。”
研發部和技術部作為要對項目完成狀況負責的部門,常常會因為最終呈現效果達不到預期而反複修改。
寧染卻有些慢半拍,她現在才反應過來羅瑩剛剛說的“公司最大的項目分到了祁昀手上”,“現在戀愛遊戲是祁昀他們在做麼?”
羅瑩點頭,不知道寧染為什麼會露出不可思議的模樣。
和祁昀本人並無戀愛天賦卻負責戀愛遊戲相比,寧染有更為擔憂的事情。
她和羅瑩在遊戲初期提議的鬼新郎雖然被王部否決,但是也作為附加資料提給了高層。
高層覺得可以一試,穩妥起見,鬼新郎作為隱藏角色出場,玩家可以自行選擇是否攻略該角色。
這個稿子是經過寧染細心渲染的恐怖氛圍,為了這個玩家的代入感更強烈一些,寧染還到美術組提出了一些讓對方覺得在說什麼恐怖故事的認真意見。
美術組的小姐姐曾一臉茫然地看向寧染:“你這遊戲真的有在讓玩家談戀愛嗎?還是單純地想嚇死兩個人玩玩?”
哦,這個項目現在由祁昀負責了啊。
寧染突然覺得,那最好還是不要和祁昀見麵比較好,他該不會拿到鬼新郎劇本的刹那就睡不著覺默默哭泣吧。
她可能是祁昀上升路上的絆腳石。
怪不得祁昀最近熬夜加班呢。
*
兩個人雙向奔赴的躲閃,確實足夠安靜好幾天。
寧染將改好的宣傳領養的新文案發給卓銳,得到對方十二分的讚美,卓銳順便還給她免費續了卡。
寧染頓時覺得自己不太像個正經顧客,有點像給店裡烘托熱門氛圍的拿了人家好處的托兒。
周五下午,寧染提了包已經準備好下班,手機上收到祁昀的消息。
祁昀:【下班之後有時間嗎?想請教你一些問題。】
“請教”這個詞用的讓寧染一個激靈,寧染連回複都十分慎重。
寧染:【我看看我有沒有實力幫到你。】
祁昀:【是有關恐怖氣氛塑造的。】
寧染頓時十分心虛,她知道文本並不會標注哪段劇情是誰寫的,但是因為心虛她變得格外具有助人精神。
寧染:【當然可以。】
想了想,寧染再一次輸入文字:【什麼時候?在哪裡?】
祁昀:【現在,地下停車場。】
寧染便知道相會的地方是她的租處了。
為了避免下班高峰期被同事看到,寧染等了一會兒才去的停車場。
這個避開人群的本能是兩人辦公室地下戀時練出來的,在寧染沒有多想的時候,已經做出選擇。
以至於寧染遲遲出現在祁昀麵前後,她有一點不好意思。
祁昀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到寧染的遲到,他的視線落在寧染身上,兩人互相避開的幾天未能相見,再次見麵時卻都表現出沒有隔閡的模樣,祁昀緩緩開口,“那我們回家吧。”
習慣是個非常可怕的東西。
就像寧染對戀情的隱藏,就像祁昀口中的“我們回家”,祁昀找回了記憶之後,即使性格和過去並不完全相同,但是微小的地方依舊能夠捕捉到痕跡。
今天的天氣不錯,雖然早晨依舊很冷,但是到了中午和下午,暖暖的陽光照射地麵,溫度都沒有那樣寒冷。
寧染坐在車上,被太陽曬得舒舒服服,半閉了眼皮休息。
祁昀調小車中的音樂聲,輕聲哼唱的男聲。
甚至連歌曲都是她熟悉的,一切和過去似乎沒有什麼區彆。
寧染在陰涼落在麵上後睜開眼睛,已經到了車庫。
兩個人乘坐電梯上樓,電梯在一樓停了一下,電梯門打開,是
住在寧染對麵的大學生。
小哥沒想到還能再次看到祁昀,視線又落回到寧染臉上,不用寧染解釋,他似乎已經充分依靠腦補悟出來了一段劇情。
可是他現在處於這樣封閉的地方,和比他高出許多的祁昀站在一起,他便十分識時務地選擇閉嘴,然後暗暗與寧染打招呼。
寧染覺得他的小動作十分好笑,捂了捂弧度上揚的雙唇。
祁昀不知寧染在笑什麼,視線移向鄰居小哥,也未能發現任何覺得好笑的事情,便移開目光。
電梯打開,鄰居小哥率先衝出去,回家。
兩人進了門,這一次祁昀不像之前來時是計劃好的,會帶點食材過來。
寧染一人的時候冰箱總是空蕩蕩的,以至於祁昀每次出差回來都要去超市進貨,把冰箱裡填的滿滿。
寧染將冰箱打開,看到裡麵並排的黃桃罐頭和唯有的兩個雞蛋。
她回頭,和站在她身後的祁昀對視。
寧染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波瀾不驚一些。
寧染說,“隨便吃點吧。”
祁昀比她更為波瀾不驚,“也隻能隨便吃點吧。”
祁昀在廚房做蔥花雞蛋麵,寧染回臥室換了身居家服。
等到她換好衣服走出來,麵條已經下了鍋。
寧染聞到雞蛋的香氣,覺得祁昀這個雞蛋做得也就那樣,她有一點得意地開口,“我現在也很會做這個,我甚至還能做魚香肉絲。”
她現在處於新手菜能做得不差,高級菜能做個大概的水平,和過去相比做飯檔次大大提高。
潔白的麵條在沸水中翻騰,祁昀扭頭看向寧染,“是嗎?”
他的筷子握在手裡,沒有動,他看人的動作很輕,琥珀色的眼瞳清澈單調。
祁昀的記憶還停留在寧染打雞蛋都能把雞蛋殼碎片落一點在碗裡的程度。
寧染其實有一點手笨,這種笨拙讓她在需要動手的細致事情上耐心不足。做飯是,拚圖是,網上買的簡易織圍巾工具也是。
祁昀承擔著將熱氣騰騰的飯菜出鍋,最後一片拚圖補上,把厚實的圍巾罩在寧染脖頸處的作用。
他並不會因為這些瑣事厭煩,不如說這些瑣事才讓他感覺到被需要。
在寧染帶著一點炫耀口吻說出自己進步的廚藝之後,祁昀幾乎要脫口而出“你不必學
這些”。
如果你也會做這些,那你就不需要我了。
即使是在戀愛時期,祁昀也存在著這樣的不安感。偷竊過來的戀情,性格是虛假,笑容是虛假,和所謂的愛情相比,稱之為等價交換更為合適。
我給你食物,安撫,和其他能夠給予的一切,你給我不會離開的安全感。
寧染越是撫摸著他的臉龐,越是旁人所無法理解的狗狗的遊戲,那祁昀就越是寧染無法離開的重要。
和戀愛的感覺相比,無可替代更能直白地抓牢一個人。
但這些其實都沒有用,因為寧染最後還是離開了。
所謂的交易,根本沒有辦法困住活生生的人。越是從被人手中求得的安全感,越是搖搖欲墜。
秦放問他:【你怎麼不過來?】
寧染問他:【你為什麼非要掩飾著真實性格見我呢?】
現在寧染得意洋洋地告訴他自己廚藝的精進。
祁昀也隻能輕聲誇讚她,“真厲害呀。”
讚美從他手中起飛的鳥雀,已經能夠飛躍到寒冬的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