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茜茜從來沒因為個頭這樣煩悶過:“早知道這樣,我就多墊幾層鞋墊了,說不定能排到第二排。”
寧染仔細想了想於茜茜的身高,又想了想第二排女生的身高,十分誠實地回答她:“好像並不是幾個鞋墊就能彌補的差距。”
於茜茜更為煩悶,覺得自己但凡兒童時期努努力長個也不至於這樣。
“我爸媽都挺高的。”於茜茜這樣說。
寧染十分認同地點頭:“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
寧染班級的節目靠前,為了烘托出喜慶熱鬨的氛圍,緊跟在一個小品後麵。
這使得寧染將小品看了兩遍。
寧染知道演小品的同學們是想要有一個升華的主題,最後把重心落在好好學習創造美好未來上。
但是真的不好笑,升華主題之後更不好笑了。
寧染和於茜茜為小品的效果擔憂,很害怕這個小品演完後下麵的同學們一片寂靜。
所有節目中隻有寧染他們是大合唱,熱鬨就行,對於水平的要求十分低下,寧染和於茜茜甚至有時間對前後幾個節目一一評頭論足。
第一次排練時寧染沒見到秦放,第二次排練才見到。
秦放是排在後麵的鋼琴獨奏,他排練時主要是看看道具怎樣安排合適,聲音放出來效果怎樣,對於秦放本人的實力沒有人懷疑。
於茜茜又開始這個學校應該多幾個秦放的談論,寧染少見地沒有應和她,而是安靜地看著坐在舞台中央的少年。
聚光燈照耀在他身上,他已經熟練於在大眾麵前表演。
心中坦蕩的人能夠對他評頭論足,寧染張了張口,沒有表揚少年優雅的姿態,也沒有讚賞純熟的演奏技巧。
寧染說:“他舞台上就一個人,沒有我們熱鬨。”
秦放是注定孤身一個人站立在聚光燈下的人。
於茜茜因為寧染這句話疑惑抬頭,看向站立於她身邊的寧染。
她隱約從少女的語氣中捕捉到細微的情愫,而後,於茜茜像是沒有什麼都沒有覺察那樣將視線重新落在秦放身上。
“是呀。”
節目正式表演前一天,寧染他們才領到借來的演出服,大紅的裙子,腰間要彆好幾個曲彆針才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水桶。
寧染拿著鏡子對著自己的臉左右看:“我一時分不清口紅,腮紅和裙子,到底哪個更紅一些。”
“這個妝除了讓我們更醜一些還有什麼作用?防戀愛嗎?”於茜茜她彆針彆的太多,坐著太緊繃,隻能站著,“或者讓已經談戀愛的人分手?”
寧染十分肯定她的意見,“他們怎麼能做到男生女生的妝容各有各的醜?”
相信那些男生一輩子也沒見過自己的眉毛能粗成那樣。
每個人都說自己緊張,結果上了台之後,嗓子一個比一個大,寧染甚至聽不到自己到底唱了什麼。
表演人員大都在後場等待,寧染他們的節目結束後,二分之一的位置空餘,後麵節目的人都來後台準備。
寧染原本就不想秦放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萬萬沒想到秦放就坐在他們下台的必經之路上。
一條條紅裙從秦放身旁經過,寧染低著頭希望對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但老天爺顯然沒能聽到她的呼喊,在她經過秦放的時候,少年抬頭。
寧染走得著急,雙手提著裙擺,像是十二點鐘必須要乘坐南瓜馬車回到住處的灰姑娘。
少年端正放在膝蓋處的手掌微微抬起,指尖輕輕掃過少女如同火焰一般色彩熱烈的紗裙。
寧染原本就關注著秦放的動態,在他抬頭後立刻躲開視線,跟著前麵的女生一起進入更衣室。
一進更衣室的大門,女生們便嘰嘰喳喳起來。
說著合唱哪裡快了,哪裡慢了,哪裡和彩排的時候完全不同。
還有人急著衝到洗手間去卸妝。
寧染原本也準備衝過去的,結果於茜茜嬉笑著和她說,此刻衝過去卸妝的好幾個都是有男友的女孩子。寧染便安靜地坐了一會兒,表現出不爭不搶的端莊。
重新穿上校服和羽絨服的搭配,寧染自在許多,腳下的雪地靴也更溫暖了。
洗手池隻有一個,得要排隊等卸妝,寧染對於後續的節目也沒有興趣,便坐在女更衣室晃著腿玩手機。
到她去洗手池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寧染是最後一個。
水不是很熱,下雪天更是刺骨。
寧染隨便處理了一下,嘴唇上的鮮豔的紅色無法完全去掉,但好歹看起來正常了一點。
她從後台出來,剛好是秦放的節目。
台前的座位坐滿了人,寧染便去往最後的位置。
她認真看向台上,和所有觀眾一起傾聽秦放的表演。
雖然寧染並不懂得樂理知識,但也不妨礙她是個俗人,她真心認為好聽。
傾聽完畢一整首曲子,寧染看著舞台上的少年起身,向觀眾們鞠躬。
少年因為才能而閃閃發光。
寧染向會場之外走去。
天還飄著雪,雪地靴踩在潔白的積雪上會發出咯吱的聲響。
寧染漫無目的地走,在原本光潔的雪麵上印下腳印。
讓她意外的是,她聽到秦放的聲音。
寧染回頭,看到依舊穿著西裝,外麵披著一件寬鬆羽絨服的秦放。
他在看我誒?寧染反應了一下,在意識到秦放向他走來時,第一個動作就是逃跑。
笨拙的雪地靴落在純白的雪麵,寧染將羽絨服帽子戴上,她已經卸下了那個厚重可笑的妝容,可她依舊有一種自己還穿著那件廉價連衣裙的羞恥感。
非常糟糕的是,寧染在逃跑時聽到了身後同樣跑步的聲音。
為什麼要追過來啊!為什麼要追啊!
寧染跑得更為用力。
和剛剛穿著裙子趕南瓜馬車的灰姑娘逃跑不同,寧染現在是參加中學生八百米賽跑的舍命狂奔。
開、開什麼玩笑!她躲過了手機發來的消息,躲過了校園裡的遇見,躲過了節目彩排時的尷尬,她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被人抓住啊!
寧染心中罵過一千萬個字,腳下的雪地靴卻越來越厚重,連帶著雙腿根部的軟筋都因為距離跑動而發酸。
最後被人繞到麵前,少年伸出雙手阻攔她逃跑的方向。
兩個人都氣喘籲籲,劇烈的喘息中呼出一陣又一陣的白霧,年輕的麵龐氤氳在白霧之中。
寧染雙手叉腰,胸口劇烈起伏,她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跑了。
有點可笑的場景,她扶著腰喘氣,秦放張開雙手攔在她麵前,兩人像是扮演小學生玩的老鷹捉小雞遊戲。
寧染抬眼,看到秦放同樣凍到發白的麵龐和微微泛紅的鼻尖。
如果這個時候被彆人,或者是哪位老師看到,他們兩個人一定會一起完蛋吧?但是她也沒力氣去想那些了。
在終於單獨見麵的此刻,寧染甚至覺得早該這樣破罐子破摔,麵對麵地說清楚。
寧染說:“不跑了不跑了,你想怎麼樣?”
是要責怪她麼?要質問她為什麼無法坦誠的麵對嗎?
寧染看向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的少年,等待著他的問題。
無論怎樣苛刻的問題都可以,她都會老實回答的。
少年捂住胸口,潔白的雪花掃過他的麵龐,他的心臟同樣因為跑步而劇烈跳動。
秦放說:“我喜歡你。”
寧染徹底愣住,在風雪之中,她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少年咳嗽了一聲,好像肺部吸入了冷空氣,可他聲音依舊清晰。
少年說:“很抱歉這麼滑稽地追上來,但我一定要親口告訴你我的心意。”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