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下過雨後,天光變得更暗了,借著遙遠天邊的落霞餘光,渾身濕透的顧川終於帶著落湯雞般的陶粟安全來到聚集地所在的海區。

皮劃艇上水跡斑斑,他們仿佛落難的災民。

太陽東升西落,麵積廣闊的聚集地平屋建築像是被從遙遠側麵打下層朦朧的偏光,底部與起起伏伏的深藍色海水相連,如同一副恢宏靜默的龐大簡筆墨畫。

被雨淋得無精打采的陶粟被顧川喚醒後勉強打起精神,卻一下子就對眼前的景象看懵圈了眼。

她唇瓣發白嚅動,難以置信地盯著遠處海麵上那些相互交聯的低矮海排房,不太確定地對男人問道:“啊,你們聚集地……是在海上啊?”

顧川不明就裡,卻聽出了少女話音中的始料未及。

他微微抿了抿唇:“對,我們海民都住在海上……”

如果說深海是軍艦郵輪的地盤,陸地是餘陸人占有的場地,那麼近海以及部分淺海區就是海民們賴以生存的域疆。

海洋上星羅密布著許許多多或大或小的海民聚集地,顧川沒有說錯,他所在的聚集地確實是近海北邊數一數二的大集合地之一,號名北部聚集地,擁有周邊眾多海區作為養殖海場。

聽完男人的解釋,陶粟當場怔愣在那,不知該說些什麼,現實同她想象的截然相反……

她感覺自己就像個沒頭沒腦的小傻瓜,什麼都沒打聽清楚就歡歡喜喜跟著來了。

“這可怎麼辦啊?我還以為是在海邊呢,都怪我想岔了……”陶粟咬了咬唇,耷拉著肩縮成小小一團,身體裡的精氣神霎時全被抽走了。

她眉目憂愁,但並沒有遷怒無辜的顧川,隻是埋怨自己之前太過想當然,才會出現這陰差陽錯的結果。

顧川聽到她喃喃自語的話,擺渡的動作停了下來,向來堅毅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空白,頗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想去岸上?”他沉默了一會兒,麵上表情複雜,最後下定決心道:“你要是想回去,如果明天天好,我可以送你回淺海岸。”

與餘陸相連的海岸離近海非常遠,遠到顧川把陶粟從海裡救出來的那片廢棄建築群區不過是路途中的一個折點,而他恰是從東邊的淺海岸上換好糧食回來的,途中單程最少也要兩天。

男人的話誠心誠懇,反倒弄得陶粟不好意思起來,她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煩對方。

“那謝謝你了……”陶粟說話小聲,語氣上莫名低斂好幾度。

少女頰邊湧起病靨的紅,心裡受凍的冷顫犯過以後,現下轉而冒出一股股羞熱,一半因為風寒,一半因為愧疚。

她擁緊麵前的登山背包,不敢再對男人說要如何感謝他的話。

陶粟暗自打定主意,等自己回到岸上,屆時不僅連身上貴重的金玉首飾,包括橡膠皮艇與包內各種吃食物品等全都留給顧川,以作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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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地看著近在咫尺,但實際上還有較長的一段海裡相距數。

顧川劃著皮艇又繞了大半圈,才帶陶粟到達位於聚集地外圍的顧家海排房,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一片外角安安靜靜的。

海排房,顧名思義建立在海排上的屋舍。

偌大的北部聚集地海排房朝向不一,所有排房門口方向主要映射中央,各處呈圓形環繞連接,類似蛛網,且越往外圍越冷清。

眼下四周黑乎乎的一片,連盞燈都沒有,房屋看上去也沒有遠處中心的好。

生活貧瘠的普通海民們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從不舍得浪費一丁點珍貴的魚油花在沒必要的照明上。

不過顧川家的海排房要比周圍同地段屋子顯得更加寬大許多,甚至比起其他光禿單調的房舍外觀,他家還在房屋外圍多設了一圈竹木排走道,可供人走動停靠。

男人沒有要喊來家人的打算,他撐著皮艇靠近自家海排房外牆,用手在上頭高高低低地敲了幾下。

陶粟隻聽裡頭很快傳來了相應的敲打聲,之後“吱嘎”一聲另一麵的屋門被打開,躥過來一個瘦矮的年輕青年,是顧川的弟弟顧洋。

“哥,你總算回來了,阿媽都念叨好幾回……”顧洋的聲音在見到陶粟後戛然而止,“哎,這是?”

“先回去再說。”顧川沒管他的一驚一乍,徑直將皮艇上的糧食魚油和登山包拎到旁邊的竹排走道上,然後身手敏捷地跳了上去,朝陶粟伸出手。

陶粟朝顧洋靦腆一笑,將手伸到顧川的掌心,小心翼翼從橡膠艇上站起身上竹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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