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存山跟雲程一塊兒回來的。
八月二十,柳文柏的《冥婚》要開始銷售。
中秋放過假,雲程今天加了個班,為此做準備。
平枝姑姑去給他送午飯時,順便把圓圓帶過去了,小孩兒沒鬨,回來時被葉存山抱著,半窩在他肩上靠著,舒服得直眯眼。
她的個頭每天都有變化,溫故知新不能抱她,家裡其他人沒那麼大力氣,抱起來吃力,胳膊就會用力,讓她不舒服。
就葉存山勁大,抱孩子抱得輕輕鬆鬆,圓圓想動就能動,彆提多自在了。
他們回來,存銀就把陸瑛寄來的東西拿出來。
那包種子,是槐城特有植物的,不知府城的氣候好不好養活。
看那裡五月都要下雪,存銀決定先把種子放一放,等到冬季時,他再試著種種。
一並寄過來的還有一罐凍土,三個半月過來,沒有半點兒凍土的樣子,裡頭的冰渣水汽融了,壇子裡像是挖了河底的淤泥,渾濁不清。
當時寄過來是要給存銀看看,沒彆的意思。
葉存山看了後卻說,“是不是要用這個土種的?”
村裡種地不跟城裡似的,還整個花盆養花。
他們院裡的小菜園都是一片開出來放著,沒說要養小盆菜。
存銀稍加猶豫,“那試試?”
種子多,現在試試,回頭冬天再試試,開春趕著季節也試試。
能種出來是好事,種不出來就當找樂子解悶了。
這要等明天買幾個花盆才能弄。
毛皮是給圓圓跟存銀的。
雲程看過後心裡有數,說讓存銀練練手。
存銀舍不得浪費好料子,要雲程盯著點,彆到時候給他糟蹋了。
回來時已經是飯點,雲程跟葉存山也商量著要給陸瑛送點東西過去當回禮。
存銀捧著碗,眼神發飄,欲言又止。
圓圓找他玩,他都心不在焉。
葉存山問他怎麼了。
存銀支支吾吾。
雲程說:“今天回來還有彆的事兒?”
存銀小聲說:“表哥給我送了一匹馬……”
一陣安靜後。
葉存山放了筷子,側身看他,手肘半撐著桌子,問:“他為什麼送你馬?”
因為臉黑,表情認真起來也顯得凶。
存銀心虛得很,縮了縮脖子。
他很多事情都不走心,就當時那一陣在意,過了就忘記了。
給哥嫂的解釋隻有,“我是問了馬的叫聲,他可能是想讓我長見識……”
雲程也沒什麼印象,還是葉存山稍稍沉默後,說:“那可能是你知道你學說話的時候是先學的雞叫,心裡氣不過,要說陸瑛表哥學的馬叫吧。”
不見到真人,就不知道陸瑛本人的變化。
在葉存山印象裡,陸瑛還是挺“孩子氣”的,跟小孩子較真較勁的事兒常乾——一般人也乾不出來給小屁孩兒寫信,幾個月一來回,就為了吵架。
不是存銀主動索要,也不是陸瑛毫無緣由的送,一家人就繼續吃飯。
存銀看哥嫂不生氣,心裡才舒了口氣,然後他也生氣,“你怎麼還記得這事?那你學說話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先學的雞叫!”
葉存山:“你回村去問,我反正是不會告訴你的。”
真是可惡!
大老遠把馬送來了,就不可能再給陸瑛原路送回去。
雲程問存銀意思,“你想親自養?”
存銀試探道:“不行嗎?”
這不就跟村裡養雞養兔養豬一樣,自己喂養,就熟悉了,能培養出感情來,以後見了他都顯得親昵。
給彆人養,是省了事,那小馬跟彆人親,他心裡不舒服。
他還沒有收到過這種禮物!
以後還能學騎馬的。
熟了,小馬能讓他趴背上,不會故意顛他下來。
這麼一來,存銀得定期帶小馬出去遛遛,不能關在家裡養。
這跟騾子不同,給關抑鬱了。
晚上雲程跟葉存山商量了下,說這樣也挺好的。
“他來府城後一直沒交到能長期好好相處的朋友,有個寵物也不錯,馬需要遛,他跟著能當鍛煉了。”
馬也不比嬌弱的寵物,輕易不會生病,偶爾喂養出差錯,也不必擔心直接給整沒了。
葉存山都行,就是這回禮不好弄。
“那咱們給他送什麼?”
家裡大事他都很有主見,到這事上犯了難。
不是現代,想寄東西隨時都能寄。
這裡要看驛卒小哥的時間。沒來,他們能再準備準備。要是有人往槐城去,沒準備好,也先把東西捎帶了。
雲程也沒好主意,最近忙話本鋪子的事,玩具店都有一陣沒上新了。
新話本跟漫畫可以寄過去,土特產不方便。
葉存山突然跟雲程說:“你說我給他買個成年人讀物行嗎?我看他也要說親的年紀。”
雲程不同意。
“換成文瑞表哥,你敢這樣送禮?”
就是陸瑛給人的距離感弱,所以才敢這樣。
家常信件肯定要寫,內容參照從前。
雲程想了想,畫了幾個鎧甲式樣。
他以前沒了解過,不知道陸瑛能不能請人照著做,為了不把圖樣浪費,人物就用的陸瑛的臉。
隔天請人去驛站打聽時間,得知這次驛卒小哥要休息五天才動身。
存銀也看了雲程的畫,想了想,大的鎧甲他做不出來,就做了小鎧甲,也是娃娃穿的。
再請人雕了個給娃娃騎的小馬擺件,回禮就備得差不多。
東西寄出去前,是柳文柏的《冥婚》發售。
他的書名所附帶的神秘色彩更加濃鬱,現在很多地方也有冥婚習俗。
常規的,廣為人知的冥婚形式,多半是家裡死了兒子,要給配個媳婦或夫郎,娶的時候就是跟公雞拜堂。
也有少數是新人都已離世,兩家父母交換過庚帖,覺得年歲相當,不想他們在地下孤單,也會結個親。
拿到書的讀者,開始以為是冥婚以後見了鬼。
因為標注了“恐怖”、“小孩不能看”字樣,他們默認是跟《王家村》一個類型的。
結果這本直接不試探了,開場就寫鬼女要找人成親。
普通的話本裡,鬼女妖女也是一個“豔.遇”,不論過程多香.豔,最終結局都是書生跟人類貴女成親。
硬要說的話,之前也有同類型的故事寫出來,狐妖心悅書生以後,想把他困在破廟,想要與他一世長久,最終還是放了書生自由。
在這本裡,這種困境的烈度很濃,情緒刺激更大。
柳文柏在經過長篇的鍛煉後,對短篇節奏的把控更強,這篇是他擅長的題材,真動筆之前,他還寫了彆的練手,開始寫日記,完稿經過細節修改,再發出來,好評不斷。
相較於雲程的細思極恐,越想越恐的類型,大眾讀者更能接受這種把恐怖擺在台麵上,不需要他們動腦子去思考解謎的類型,初始銷量比雲程的《王家村》要更廣。
今年從《冥婚》上,柳文柏都能把爹娘給他的銀子掙回來,加上《修真傳》續上了長篇連載的檔期,後續會有穩定收入,等於是無債一身輕,也有閒餘銀子讓他大膽試錯,這一天關注完,他就抓緊去鏢局那頭取材。
還跟雲程講,“他們總鏢頭說,真能用他們的名字——鏢局名字跟鏢師名字都要用,以後咱們家有什麼貨,他能看著捎帶。”
這話能直接理解為他們家有什麼東西要送,鏢局能免費送。
不把話說死,是怕以後合作不愉快,雲程這邊得寸進尺,他對不起那些賣命的鏢師。
短期合作裡,都還不錯。
他們家的話本銷售量也都看得見,這個合作,對鏢局名聲很有幫助,所以願意給個承諾出來。
雲程不占他們便宜,“你要他們考慮一下,看開不開送信業務,我邀請函發布以後,也想收外地書生的稿子。”
古代沒郵局,專門送信收信的少,要能開展這個業務,會便利很多。
不能收費過高,人家會覺得不值,他沒勸的話,就是問一句。
趕在驛卒小哥出發去槐城前,家裡把東西寄出去。
存銀愛碎碎念,跟雲程一樣,沒看多少書,用詞用句不夠精練,一寫就是一頁打底。
攢了半年的日記很多,他藏不住。
被哥嫂掃一眼,他都想拿出來不寄了。
葉存山沒攔著。
按照他的算法,存銀今年已經是可以相看親事的年紀。
跟陸瑛關係再好,也是外男。
植物種子,可以是送回來給他們瞧個新鮮。
皮毛是圓圓跟存銀都有,陸瑛比存銀大幾歲,把存銀也當小孩兒看待,正常。
來往寫信,也成。
但一寄這麼多,四舍五入等於天天寫,這是要乾啥?
雲程卻把存銀攔著了,“你想跟人說秘密就說,筆友的事還要等幾個月,我看你跟陸瑛表哥也挺好的,他不會把你秘密到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