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1 / 2)

車子駛過高樓林立,乾淨整齊的柏油馬路,轉角駛進了一個小巷。

小巷逼仄,窪坑裡殘留著昨日的雨水,渾濁泥濘,兩旁的磚瓦房更是斑駁老舊,多數都已經荒蕪,老舊。

一道薄薄的牆而已,和外麵繁華的樣子形成了兩個極端的世界。

“小姐,就是這裡了。”

費嚴坐在駕駛位置,透過窗玻璃,下巴指著前麵道。

吱吱看了一眼逼仄的小巷,眼神平靜,“車子開不進去是嗎?那我們下車走進去吧。”

費嚴指著不遠處一輛橫在小巷中間的半舊電瓶車,“也不是,你在車上等我一會,我去把那輛電瓶車推走就行。”

“不用了,”吱吱推門下車,“走過去吧。”

“沒事的,”費嚴說:“昨晚下過雨,會把您的鞋子弄”臟。

臟字還沒說出來,吱吱已經眉頭都不眨的下了車,一絲不染的黑色運動鞋淌著有些泥濘的路往前走。

運動鞋,簡單的T恤,鉛筆褲,都是吱吱出門前換的,低調的黑色掛鏈小包隨著她的走動墜在腰間輕晃。

薑話的情況和吱吱預想的差不多,他的母親前幾年得了老年癡呆,生活不能自理了,運動員的工資低,即便是他已經得過奧運冠軍,為汗水為國家爭過光,也依然支撐不起高級療養院的費用。

便宜的又不敢放進去,話都不能說,被虐待了都不知道。

況,運動員平時都在訓練營集中訓練,比賽的時候還要全世界飛,根本沒有辦法照顧生病的母親。

薑話之所以退役,到安保公司成為一名保鏢,又巧合的被安保公司分配到洛家,就是因為,工資高。

費嚴加快腳步在前麵帶路,倆人在想巷子穿梭一會,費嚴推開一幢院門,“大小姐,到了。”

院子是典型的那種紅磚房子,連著三間朝西,中間是待客的堂屋,旁邊兩間是臥室,北邊連著兩間,一間是廚房,一間是臥室。

院子東南角還有一把古老的,如今幾乎已經絕跡的洋井,就是那種有長長的鐵杆,壓著一端就可以出水的那種。

吱吱往裡走,費嚴邊朝屋子裡走邊喊,“媽。”

“哎。”

一道女聲從屋子裡傳出來,接著是一個年約五十的中年婦女走出來,頭發灰白,麵容慈祥卻也蒼老,看到吱吱的一瞬間,滿眼都是疑惑。

“媽,這是我工作那家的大小姐,”他遞上手裡的牛奶,並幾個禮盒,“你看,這是大小姐非要讓我拿給你的。”

吱吱笑容親切,“伯母好。”

費媽整個人都有些局促不自在,搓著手回:“這,這太多了,不能要。”

吱吱一點架子也沒有,“無妨,一點小心意。”

費嚴問出關鍵,“媽,張阿姨在咱家嗎?大小姐來看看張姨的。”

他口中的張姨就是薑話的親生母親,薑話白日裡有空的時候就自己回來照顧,若是沒有,會托費嚴的媽媽接回家照顧,防止人走丟。

費媽指著西梢間一間房門,“在這呢。”

吱吱跟著走進去,看見一個眼神呆滯無神,半靠在床頭的女子,頭發也是灰白色,但梳理的整整齊齊的,一身灰色素衣乾乾淨淨,並沒有一個長期生病人常見的邋遢,甚至沒有一絲異味。

可見,薑話的確把他的母親照顧的很好。

“伯母。”

吱吱彎腰,輕柔喊了一聲,對方很緩慢的看了一眼,又麻木空洞的垂下眼簾。

費母搓著手好心解釋,“老年癡呆就是這樣的。”

吱吱安撫性的看向費母,“沒事的。”

她走出門,來到院子裡撥通了薑話的電話。

這邊,薑話對著一切渾然不知,正在彆墅處理事情,看見吱吱的電話,立刻接通,“大小姐。”

“薑話,我現在在你媽媽這裡,洛家有一處療養院,有最好的護士醫生,二十四小時在崗,如果你願意,我現在把你媽媽安排過去,你願意嗎?”

薑話腦子轟的一下,握著電話,愣愣盯著大理石桌上瓷白花瓶裡的粉白山茶花,花蕊上麵還掛著露珠。

良久,他瑉了瑉唇說:“你在……我家?”

電話一端的聲音如銀鈴,清脆悅耳,“是啊。”

薑話:“我現在過來。”

薑話匆匆趕到小巷,推開院門,一眼看見站在冬棗樹下的吱吱。

她半仰著頭,看著碧綠還青澀的脆棗,一手指尖捏著一個棗子,一隻扶著粗壯的樹乾,身體微微傾斜,清風吹的枝呀晃動,投下一片斑駁光影在她瓷白的臉上幽幽浮動。

一身簡單清爽的白T恤,黑色鉛筆褲,和簡譜的院落融為一色。

卻又有著明顯的差彆。

他家的院子和費嚴家的連著,院子的格局是一樣的,隻是他家院子一角有一顆冬棗樹。

這顆冬棗樹,是他出生那年,他媽媽和爸爸栽種的,農村的孩子少有零食,這顆冬棗樹,每年到秋天的時候,都會結出碧綠的,拇指大的脆棗,特彆清甜。

是他童年為數不多的美味之一。

吱吱聽見聲音,回頭看見薑話,“你來了?”

“嗯。”薑話走進,啪一聲打開手裡的大黑傘,遮在吱吱頭頂。

夏日的日頭高,他知道,吱吱並不喜歡被太陽曬。

吱吱拿下身上的掛包,踮起腳尖套過薑話的頭,包鏈掛到他肩上,“給我背包。”

“嗯。”薑話理了理包的金屬鏈條,把包轉到身前。

吱吱的包很小,薑話身量高又精壯,掛在他身上有點違和,吱吱調皮的拍了拍包才收回手。

咬了一口手裡的棗子,被澀的眼睛眨了一下,“味還不錯,就是沒熟。”

“還沒到熟的季節,到了八月裡就很好吃了。”薑話一時無話,看著吱吱把一個棗子都吃完。

吱吱下巴指向外麵,“外麵走走?”

薑話無有不從:“好”。

倆人走出院門在小巷裡穿梭,薑話始終保持落後吱吱半臂的距離,穩穩給吱吱撐著傘。這邊的房屋一半都空置荒蕪了,薑話家裡仍是乾淨的紅牆黛瓦。

每一塊玻璃都保存的很好,看著很舒服。

有穿著藍白校服的小學生,背著書包從一個破舊的小賣店裡出來,手裡握著一根老冰棍,吸溜一下,滿足的眼睛彎起來。

吱吱走進小賣部,“老板,來倆根冰棍。”

薑話看向吱吱:“這個不適合你吃。”

吱吱看著薑話的眼睛笑問:“那我應該適合吃什麼?”

才走了一會的功夫,她鼻尖有細密的薄汗,白玉似的頰邊也掛了一層淺紅。

薑話瑉了瑉唇,沒回,掏出兩個硬幣,放在蒙了一層灰的老舊櫃台,自己打開冰箱,拿了兩隻冰棍,掏出濕巾擦乾淨冰棍表麵的包裝袋,然後才遞給吱吱。

“嘗一嘗就可以了,這是香精和水兌的,你可能沒吃過,容易吃壞肚子。”

吱吱歪頭,“還能比被雙氧水泡過,刷了膠的燕窩更毒?”

“噗!”

薑話噗嗤笑出聲,眼睛彎彎的。

“你也吃,”吱吱又說,“要中毒也一起。”

薑話無奈,給自己的也撕開包裝,一隻手繼續平穩的給吱吱撐傘。

老冰棍在夕陽的餘暉下冒著絲絲縷縷的白氣,吱吱嘗了一口,還不錯,兩人繼續慢悠悠在巷子裡穿梭。

不時能看見幾隻土狗竄來竄去,發出汪汪聲。

三五個放學的孩子走在一起玩,男孩子手裡拿著彈珠,半跪在地上比賽,額上都是汗,有老奶奶的嗬斥聲從院子裡傳出來,“小崽子,快起來,衣服臟了……”

女孩子一起跳皮筋,皮筋撐到胳膊那麼高,女孩子眯眼看了一下,起跳助跑兩步,身體蹦到空中,腿一勾,帶著韌性的皮筋牢牢被牽在腿邊,腿飛快的在皮筋間蹦跳,口訣朗朗上口,“跳皮筋,我第一,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吱吱看著這幾個小孩,瞥一眼薑話:“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玩彈珠的?”

薑話淡漠的臉上,罕見的露出屬於他這個年輕應有的一絲青澀,“嗯。”

似是想起了自己兒時的樣子。

倆人直順著小巷走到底,又折返回來,有兩戶人家的煙囪已經冒著白煙。

吱吱忽然問:“你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薑話頓住腳,側身看向吱吱,“謝謝你,我替我媽謝謝你。”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彆人看到自己曾經的落魄,尤其是男人。

自尊心大過天。

吱吱:“會不會嫌我多事?”

薑話神色認真:“如果我這點好歹都不識,那是白瞎你的心了。”

吱吱眯眼,看向遠方,“薑話,其實人尊貴有兩種,一種是靠昂貴的衣服,手表,車子,票子包裝自己。”

“第二種,自己本身尊貴,賦予你穿過的衣服以昂貴的價值,讓人膜拜。”

她側頭,看著薑話的臉,“我的事情你辦的都很好,你有能力做到第二種的。”

她眸光如水,薑話從她漆黑的瞳孔裡看到自己的倒影,怔楞住,定定看著。

一時間忘記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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