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第三天。
池音音和祈想一齊結伴回來,一路上有說有笑,神態自然放鬆——經過豪華帳篷的一晚,她對祈呆瓜已經完全放心了。
剛開始她還擔心男女同寢會發生意外,沒想到祈想一躺進被窩裡,即刻昏迷。
睡得跟死了一樣。
祈想睡相還挺好的,基本是晚上入睡什麼姿勢白天也是什麼姿勢,如果不是呼吸聲綿長,池音音都想走過去探探他鼻息。
總之就是安全的一晚。
想到一會兒的重新分組,池音音都有點舍不得他了:“如果可以一直和你組隊就好了。”
“如果這話不是在豪華帳篷門口說的,我會更開心。”
池音音又被祈想逗笑了。
笑著笑著,她忽然笑不出來了,取而代之是周身的不自在,就好像一隻快樂的小動物被手持□□的獵人盯上,由此迸發出強烈的“快逃!”第六感。
她心裡就是一跳,下意識朝危險所在處望過去。
——易星池就站在路口正中間,姣好的五官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
熱帶雨林的早晨陽光很好,將他包裹其中,像一尊白玉雕成的美人像。
可惜這個美人應該是昨晚熬夜了,眼睛都熬紅了,陽光沐浴下他的臉頰沒有一絲紅暈,俊美麵龐隻顯出一種病態的蒼白。
光是瞄上一眼,池音音就知道:這人氣瘋了。
他站在路口中間,既沒有走過來,也沒有彆的表情,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隻是盯著看,目光如同海嘯大起大伏,偶爾委屈偶爾生氣偶爾生氣偶爾…還是生氣。
他這個作態,池音音太了解了。
——易星池在等。
等著她哄他。
過去總是這樣,隻要易星池鬨脾氣了,他就站在不遠處一直盯著她看。每當這個時候,池音音都會主動安慰,不出五分鐘對方氣就消了。
現在也是如此。
可是池音音想著昨天的彈幕,硬生生控製了靠近的腳步。
她假裝沒看到易星池,直接從他旁邊路過。
按照池音音的了解,易星池被無視後,肯定會基於麵子,和她開展一段長達數月的冷戰,這樣就能完美避開綜藝表白這麼社死的劇情。
可是這一次,他竟然伸手拽住了池音音的胳膊。
池音音猛然被拽,嚇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她僵硬回望過去:“怎、怎麼了?”
“你就這麼走了?”易星池反問。
這次他的眸光不是生氣了,而是被無視後鋪天蓋地的委屈。
“為什麼給我發一個問號?”
池音音早知道易星池要質問這個事情,昨天晚上就準備好答案了:“畢竟是心動短信,我們又不是彼此的心動對象,還是不要寫那麼多內容了。”
“不然節目組,其他嘉賓都會有意見的。”
這句解釋的重點是“其他人會有意見”,易星池卻隻聽見了“我們不是彼此的心動對象。”——池音音的想法竟然和裴熠的打工人說辭不謀而合。
易星池露出世界倒塌的絕望表情,“你有喜歡的男嘉賓了?”
“當然沒有!”池音音避開他們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主動發展。
聽出池音音的強烈否認,易星池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放鬆,隨即立即緊繃。
就像電影裡的反派即將要放大招。
“初三暑假的時候,你說你要備考高一分班考試不跟我見麵,我忍了;高一暑假的時候,你說你要備戰全國奧數競賽不回家,我忍了;高二一整年你都在打工,說不能和我聊微信,我也忍了;高三你要高考讓我彆找你,我就不找了。”
他像一個被渣男分手的作精女友,開始掰著手指數舊賬。
“分班考試比我重要,競賽比我重要,兼職比我重要,高考算了,這個比較重要。現在連節目組和其他嘉賓這種路人甲,都比我重要。”
說著說著,易星池就自己先委屈上了:“我沒有彆的事情,每年放假都在家眼巴巴等你,可是你呢?”
“你給我發了一個問號。”
說到最後,彆說易星池了,就連池音音自己都覺得她有點白眼狼氣質——初來到易家,與其說是她陪易星池玩,倒不如說是易星池陪她適應南城的生活。
結果她考出去後,就跟放飛的渣秀才一樣,再也沒管過家中少爺的死活…
思來想去,池音音內心已經軟化了。
但迫於彈幕壓力,她還是嘴硬:“我又沒叫你等我。”
這句話不愧是渣男語錄榜首。
話音剛落,易星池就露出被愛人連捅數刀後推下山崖的心碎神情,捂著胸口連連後退。
他這副如同琉璃破碎的狀態,成功讓池音音內疚,雖然她理智上覺得自己應該繼續拒絕。
好在此時傳來導演的聲音,打破這場沉甸甸的互動。
“大家快集合,分組遊戲要開始了。”
池音音垂眸低語:“要分組遊戲了,走吧。”
隨後腳步急匆匆地離開了。
她知道隻要自己回頭,易星池的委屈就能消失大半,可是想到那些可怖的帶顏色彈幕,她連步伐都不敢放慢,生怕自己如同原劇情那樣心軟。
她是真的會,不然也不會是修羅場文女主了。
帳篷空地上。
等池音音趕到,所有人都已經在那裡準備了。
她連忙鑽進女嘉賓的隊伍中。
唐佳貼心地將工作人員剛剛宣布的遊戲規則重複一遍:“今天的組隊遊戲是仰臥起坐,女嘉賓先選擇你想鼓勵的心動對象,男嘉賓後比賽仰臥起坐,按照排名選擇今天的搭檔。”
一聽這個規則,就知道節目組想搞事了。
女嘉賓先選,男嘉賓後比,那假如女嘉賓的心動對象和男嘉賓的心動對象不是互選的,豈不是很狗血?
這才綜藝第三天啊!就要搞她愛他,他不愛她愛她,她不愛他愛他的扯淡劇情?
池音音感覺自己腦殼疼。
此時田潔忽然出聲提問:“我們正在私下討論心動對象,彼此錯開人選才不會太尷尬。我是裴熠,池音音你選誰呀,是易星池嗎?”
唐佳笑出聲,她點點田潔的頭:“你這個直接說出心動人選的樣子,像極了宣示主權。”
田潔臉頰微紅,“我沒有這個意思。”
池音音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她搖頭,說:“我不選易星池,可以選祈想嗎?”
眾人大驚。
誰都沒想過池音音居然不選少爺,畢竟他們幾乎隻和對方膩在一起。
甚至在池音音還沒過來的時候,女嘉賓們還私下討論過,把易星池的選項讓給池音音,他們兩人肯定是互選。
還是唐佳反應快,立刻說:“那你選祈想吧,我選易星池。“
討論告一段落,女嘉賓將自己的選定對象告訴節目組,主持人像唱票一樣大聲唱出來:“何姣月秦禎、田潔裴熠、唐佳易星池、池音音祈想。”
四位女嘉賓分彆走到對應的男嘉賓身邊。
臨走前,她們還按照主持人的要求,在盲盒箱裡抽取自己一會兒要應援的台詞。
見到池音音走過來,祈想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隨後便感覺到有幾束凶狠、敵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被利刃徑直紮中。
他們站在隊伍最中間,像是一大一小兩隻動物站在一起,被周邊獵人虎視眈眈。
祈想不明所以:“他們怎麼在看我?”
“難道羨慕我連住兩天豪華帳篷?”
聞言,池音音抬頭看向隔壁人,表情一言難儘。
就在剛剛,她再次再次確定了——祈想不是裝出來的傻,是真的呆瓜。
“遊戲規則如下,男嘉賓仰臥起坐,女嘉賓負責給各自選定的心動對象壓腿,鼓勵他們。”主持人側開身體,露出後邊四張厚實瑜伽墊,“沒有比賽時長,沒有數量規定,隻要能繼續就一直做,僅通過仰臥起坐的數量來排名。”
也就是說,隻要能堅持,做足三十分鐘也是可以的。
問題是真的有人會做足三十分鐘嗎,隻是一個分組遊戲,要不要那麼拚啊?
池音音這樣無所謂地想著,扭頭就看到裴熠將眼鏡摘下來了。
他先是將眼鏡放進褲袋裡,後麵可能是覺得會影響到體力發揮,又拿出來放到地上。
在裴熠隔壁,還有一個易星池,正在努力做著小學生式的準備運動,像是廣播體操。
他神情陌生但堅定,緊盯麵前瑜伽墊不移一瞬,像在醞釀怒氣值一會兒好發揮。
“…”池音音沉默。
可能是她的視線太引人注目了,下一秒,兩人不約而同地朝她這邊望過來。
目光深邃且意味深長,搭配澀澀彈幕食用更佳,看得池音音周身拔涼拔涼的。
她猛地撲到祈想麵前,低聲哀求道:“拜托了,你一定要贏。”
十年運動員總不能比不過一個書呆子、一個貴公子吧?
隻要把這兩人的排名壓後,就能降低她被選走的幾率,池音音已經開始病急亂投醫了,完全不知道她這句話其實是有點曖昧的。
好在祈想夠呆瓜,沒多想,隻是努努拳頭表示自己會加油的。
節目組一聲令下,四人同時脫掉外套,僅著短袖躺在瑜伽墊,女嘉賓們按住他們的腿。
攝像機立刻俯拍,四位帥哥衣著單薄地躺在上麵,白皙脖頸和黑色墊子形成鮮明對比,一眼就看出男嘉賓們的優質。
而且這樣的鏡頭,還很有選妃的既視感。
剛湧入直播間就看到這一幕的觀眾,頓時小臉通黃。
【我靠仰臥起坐,節目組會來事啊,這是情敵pk嗎?這是男人的尊嚴!】
【雄競雄競!打起來打起來!】
【仰臥起坐好的男人,嘿嘿嘿你們懂我在說什麼…】
【盲猜第一名是運動員祈想,擊劍十年不用說了,第二名第三名是裴熠或者易星池吧,這兩人平時穿挺多也不知道身材怎麼樣,第四名秦禎,他好像不太在乎這個節目…】
…
最後的彈幕,也是節目組和其他嘉賓的想法。
所有人都默認:祈想是最厲害的第一名,秦禎肯定會渾水摸魚,所以這次pk的重點,是裴熠和易星池之間的較量。
到時候上線精剪版視頻的標題都有了——誰能抱得池音音歸?
鏡頭定格在裴熠和易星池身上。
兩位長相和性格截然相反的帥哥,同時勾起狀似無意的唇角弧度,然後深深長籲一口氣——這樣的表現還算自然,孰不知觀眾都是老懂行了,深知他們此時臉上越淡定,一會兒的戰況就有多賣力。
池音音瞄了一眼,就不敢繼續看了。
為了增加祈想獲勝的幾率,她乾脆坐在對方腳上,將小腿塞進對方腿窩裡,緊緊扣住。從物理角度來說,這樣的姿勢比較省力。
“加油。“她悄悄地說,這個音量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跟誰說的。
“預備——”
導演不知道從哪找來的大喇叭,吵得人心煩意亂。
“開始!”
話音剛落,四位男嘉賓不約而同地收起笑容,腹部發力。
正如同所有人的想象,祈想有著天然的體力優勢,麵不改心不跳,仰臥起坐又快又標準,剛開始三十秒就把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
都把池音音給驚到了,怎麼會有人一秒能做兩三個仰臥起坐,腰部是上發條了嗎?
當然,不符合想象的情況也是存在的。
譬如秦禎。他依舊是懶洋洋的表情,同時也在有條不紊地做仰臥起坐,沒有直接開擺。估計再怎麼遊離節目之外的人,也會在意男人的自尊心吧?
裴熠如同所有學習成績好的人那樣,動作非常規範且有節奏,儘可能用慣性代替發力,從而減少體力的消耗。
隻有易星池最慘。
作為被嬌慣的少爺,唯一的運動量都是自家健身房和遊泳池給的,他又沒有自製的性格,能擁有修長的輕微肌肉已經很了不起了,仰臥起坐真的會要了他的命。
這才剛開始幾分鐘呢,他就開始大喘氣了,每次起身都發出一句嘶啞的氣音。
給他壓腿的唐佳都看不過眼了,同樣撕心裂肺地應援:“加油!加油!”
易星池咬緊牙關,下顎線都是緊繃的。
池音音光是用餘光看,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暗暗祈禱易星池快點放棄不要再比賽了,如果弄傷自己怎麼辦?
一時間,空地上隻剩下曖昧的喘氣聲,此起彼伏。
男嘉賓們都是千篇一律的仰臥起坐,看五分鐘就開始膩味了,於是攝影組便將鏡頭放到女嘉賓身上。
這一看,頓時來勁了,
女嘉賓們的反應真夠味啊!
標準的仰臥起坐,需要用鼻尖觸碰膝蓋,所以每一次起身,男嘉賓都會貼近壓腿的人。
幫裴熠壓腿的田潔一直低著頭,從脖頸到耳朵那一片的皮膚都是紅色。
她試圖用頭發遮擋耳尖,奈何一頭鬆軟短發什麼都擋不住,反而因為她不知所措的動作,吸引了觀眾的目光,在直播間紛紛起哄。
唐佳比男嘉賓還激動,看易星池的眼神恨鐵不成鋼,恨不得自己親自上場。
何姣月選秦禎,就是為了在他跟前說風涼話。
因為第一天的敷衍短信她能記仇記到現在,對方在運動,她就在吐槽:“就這就這?”
“你看你才78個,隔壁都100了。”
哇,這話,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秦禎聞言,眸光淡漠地掃了何姣月一眼,什麼都沒說,甚至連起身的速度節奏都沒變化。
他對美女的無視,大抵是對何姣月最精準的打擊了。
氣得何姣月想殺人。
最後是池音音了。
三支鏡頭懟在她臉上,生怕錯過她一丁點的微表情,作為女嘉賓中人氣最高的三票選手,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觀眾放大,再放大。
哪怕她隻是專心壓腿,都會被猜測是:昨天豪華帳篷有故事,池音音看上祈想了…等等。
比賽還在繼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就連祈想都感覺到吃力了,脖頸青筋狂野冒出。其他三人皆是如此,秦禎眉頭微皺,裴熠清冷不複,易星池快要死掉。
可是沒有人放棄。
一個都沒有。
他們就好像舊貨玩具店裡壞掉的彈簧玩具,不知疲倦地重複起身、躺下、再起身的動作。
眼看直播間流量即將下降,節目組之前塞給女嘉賓的應援詞也是時候發揮作用了。
導演拿著大喇叭喊:“大家速度慢下來了,看來是需要女嘉賓們的鼓勵了吧!,女嘉賓們,念一念手中抽到的應援詞,為你的心動對象加油鼓勁吧!”
應援詞…池音音這才想起剛剛抽中的字條,剛剛因為心緒混亂,她還沒打開看內容呢。
紙條被攥在手心裡,早已被汗水打濕。
池音音打開它,看清上麵的文字後,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頓時變得像受驚小動物一樣,睜得圓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