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認,這些年來女兒有什麼事、家裡有什麼事,他總是先怪林煙忙工作不管不顧,事實上,老婆連他要用的筆都在乎著,可他大概還以為,筆都是從筆筒裡長出來的。
“我還要和媽媽打電話,爸爸你忙吧。”悠悠很開心,跑出去的身姿也是輕盈的,關上門前還衝爸爸甜甜的一笑。
從前工作累了煩了,回到家裡寶貝喊一聲爸爸,彭正廷就能滿血複活,然而悠悠漸漸長大,他和林煙各自在工作上闖出一片天地,兩個人回家越來越晚,和彼此和女兒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今年年初,原本有大把時間和老婆女兒在一起,結果林煙和他一樣為了工作和團隊焦慮,無心享受團聚的日子。
孫阿姨和物業管家都來不了,所有家務都要他們自己來,於是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吵了無數次架。
而在過年之前,為了聖誕節林煙沒趕回來陪女兒,他們夫妻已經吵過一次,那天晚上氣得分房睡,後來沒有專門解決這件事,隻是彼此消了氣,生活恢複常態,但心裡必定是積攢著怨氣的,過年後都在家的日子裡,在各種壓力的催化下,全都爆發了。
彭正廷重重地一歎,他都不記得上一次好好和林煙說話是什麼時候,要麼彼此忙到顧不上,要麼就是吵架。
在深圳的那幾天,以為自己會想念老婆孩子,但腦袋裡一片空白,終日渾渾噩噩,隻想儘快返回公司,如今隻有工作才能讓他充實起來,真是如林煙說的,他好像已經不需要老婆了。
可是,他連一支中性筆都找不出來。
這一邊,林煙還要忙工作,悠悠也要寫作業,母女倆掛了電話,各忙各的。
處理完一大堆事,和廣州當地的同事確認明天的安排,再聯係下一個目的地的同事,電話微信響個不停,終於忙完,合上筆記本電腦,拿手機去充電,剛插上電,屏幕上跳出彭正廷的消息。
“老婆,對不起,等你出差回來,我們再好好談一談行嗎。”
“我知道我態度不好,這些年忙工作對你和女兒太過忽視,我有錯的地方我都改,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能失去你和悠悠。”
“你在外麵要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和衛生,我會照顧好悠悠,今天的事一定不會再發生。”
林煙鼻尖發酸,眼睛裡熱熱的,原本蹲著插電,此刻疲軟無力地跌坐在地毯上,腦袋靠在床上,看著手機屏幕漸漸暗下去。
婷婷的那些話還在耳邊反複,林煙捫心自問,她是尋求解脫,還是渴望被老公愛護和體貼,若是前者,離婚是唯一的出路,若是後者,用這麼慘烈的方式換回來的“愛”,會持久嗎,下一次再失去的時候,會不會更絕望。
她伸手拿起手機,回複老公:等我回上海,我們再好好談,我和悠悠解釋過了,她以後不會再偷拿東西,我也該說對不起,之前冤枉了你。
看到老婆的回複,彭正廷浮躁淩亂的心稍稍平複了一些,但是再點開輸入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了很久,簡單回複了一句:你照顧好自己。
長久以來,第一次和平的對話,卻是通過文字,然而文字裡的語氣和情緒,往往不是寫的人決定,而是由看得人決定,其中的冷暖親疏,隻有自己知道了。
夫妻倆同時拿著手機,同時順手刷了下朋友圈,林煙是新關注了簡糯,而彭正廷一直忘記把簡糯屏蔽。
於是看到了小姑娘曬的周五晚餐,不知道幾個人吃,那麼的豐盛,還有投屏在電視上的遊戲畫麵,宣布她也開始玩這款遊戲了,請大家不要嫌棄多帶帶她。
彭正廷沒來由的笑了,林煙也笑了,年輕鮮活的女孩子,真是會給生活帶來陽光和希望,她今天還照顧了悠悠。
簡糯幾乎同時收到這夫妻倆的消息,又一次感謝她和高深照顧了他們的女兒,雖然不是每個字都一樣,但簡糯看來,真就是夫妻倆的默契和同步。
“他們是不是和好了?”簡糯自言自語,默默祈禱了一下。
“快點回來,彆看消息了。”高深在桌對麵催促她,“你跑到哪裡去了?”
簡糯趕緊切回遊戲裡,果然隊裡有人開罵了,她一慌手指頭就不聽使喚,這一局要不是靠高深力挽狂瀾,他們就輸了。
“和陌生人組隊就是這樣,你不知道對方的素質的。”遊戲結束,高深好脾氣地說,“下次我帶朋友和你組隊,他們不會急,一定把你帶出師。”
簡糯心裡舒服了:“我就想學一學,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和同事朋友能聊得起來就行,你不要太花心思教我。”
高深拿了一塊切好的西瓜吃,問道:“你會刻意去迎合周圍的環境是嗎,我剛調回上海,以前認識的同事都不在一起了,和新同事目前還在磨合中。”
簡糯說:“我不想被孤立,也許人家並不是故意孤立我,但我自己不能合群的話,完全可以努力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