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初挑眉,覺得心裡略安,說話聲音也輕鬆了許多:“那你何必這樣珍而重之地幫那王謙保管這薄冊子?”
筱雨一怔。
她的確是有些鬨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麼了,這一點兒都不符合她的性格。可是潛意識裡,她就是不敢隨意對待那本薄冊子。
“可能是寫著冊子的宋允那一筆迫人的字壓著我……”筱雨喃喃道:“我不敢對這冊子不敬……”
餘初聞言頓時噴笑。
“丫頭,我沒聽錯吧?”餘初一邊笑著,一邊搖頭道:“不過是一本記錄生活瑣事的手劄,你竟然說你不敢對這冊子不敬?那宋允要是泉下得知有你這麼個姑娘將他的手劄都珍而重之地對待,恐怕死了也要笑醒過來。”
筱雨不搭理餘初的打趣,心裡仍舊在盤算著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楚儘在一邊提醒道:“秦姑娘,那拉車人在鎮口等著你的。”
筱雨點了點頭,對楚儘道了聲些,站起身伸長了脖子朝王謙和那幾個追趕他的書生最後消失的方向望去。
“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他們是早就跑遠了。”餘初放鬆著身體靠在了後椅上:“丫頭你要是要等著那王謙回來,好把這冊子還給他,不如我我們在這兒多坐會兒,一邊聊著一邊等他。”
說著餘初也不等筱雨回應,望向楚儘道:“你跟那拉車人說一聲,報上丫頭家的地方,讓那拉車人直接送回去。再去香滿樓點上他們那兒的幾個招牌菜送過來。”
楚儘忙答應著去了,到見不著他影子了,筱雨也沒出聲,似乎是默認了餘初的安排。
沉默不語坐著的筱雨心裡很矛盾。一方麵她覺得自己不該為了這種計劃外的事情費心神,這種事情與她無乾,她不該管。但另一方麵,心裡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她不能像對待其他物品一樣,隨意對待那本薄冊子。她沒來由地覺得那本薄冊子對她而言很重要。
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筱雨終於有了動作。
她坐了下來,輕輕地將那薄冊子拿了過來,放在了自己前麵,小心翼翼地翻開了扉頁。
薄冊子也是由一頁頁的紙張疊起來後縫了線裝訂而成的,二十年下來,書頁早已泛黃了,翻動書頁時會發生清脆的聲音,若是不小心,力道大了點,拉扯之間便會讓書頁脆裂。
前一次筱雨瞧見這一筆的字便被震懾住了,沒有去看著裡麵寫的內容。這次手劄擺在她麵前,筱雨平複了心神,打算好好看看裡麵寫了些什麼。
餘初說這是一本隨手記的手劄果然沒錯,在筱雨看來,這更像是一本心情日記,記的是執筆人經曆的一些小事,前一部分說事情,後一部分主要寫執筆人的心理活動。
例如翻開書皮,第一頁上這樣寫著
“今日天乍寒,小妹未加衣,咳嗽三聲,哈欠一次,遭父親訓斥,遂淚眼婆娑……”
跳過其中記的其他家庭成員的瑣事,最後關於執筆人心理是這樣寫的。
“父親欲餘入朝堂,金鑾殿前述文章,此非我所願,非我所想,天子不仁,非明君,不可佐也。然,父親對餘寄予厚望,實不忍令父親失望,觀小妹每日言笑晏晏,不知憂愁為何物,餘實羨慕。”
筱雨對餘初招招手,手指輕輕指著那句“天子不仁,不可佐也”,低聲問他道:“這話算不算大逆不道?”
餘初嘴角微勾,輕點了個頭:“我不是同你說了,宋允為人狂放不羈,恃才傲物,規矩等級在他麵前就是狗屁。若不是宋文策壓著,恐怕他會成為大晉第一狂人。我確定這是宋允親書的手劄,便是從這句看出來的。”
是啊,尋常人哪敢明目張膽地在紙上寫下“天子不仁,不可佐也”這樣會讓人掉腦袋的話?
筱雨心裡陡然升起一股豪氣,心裡對那宋允竟然產生了由衷的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