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知道,她爹去鎮上尋大夫也不過是徒勞,那多半也隻能慰藉慰藉他和三叔為人子的孝心。高氏撐不了多久,家裡很快就要辦喪事了。
筱雨對高氏沒多少感情,在她片刻的茫然後,首先躍上心裡的,是高氏的喪葬問題。
在秦招祿和宋氏剛回來沒多久,那會兒秦招福和陳氏也還被關在牢裡,高氏開始有瘋魔的跡象,筱雨怕到時候麻煩到自己,曾經和秦金就此事達成過協議。治喪費用都由大房負擔,其餘兄弟隻出慰錢。
白紙黑字寫著,賴是沒辦法抵賴的。但會不會照做,那可就難說了。
畢竟那時候筱雨估算的,高氏的病絕對拖不到秦招福和陳氏從牢裡出來的那一天,那協議也不過是針對秦金和熊春芬。萬萬沒想到秦招福和陳氏竟然因為皇帝的自我慶賀而獲得了赦免減刑,提前出獄。如今瞧來,之前談的那一場可算是白費了,還不知道因為高氏的病重,大房那邊的人會不會趁機鬨騰起來
他們黑了心肝硬說是她爹和三叔疏於照顧高氏才把高氏給“照顧”死了也不是沒可能的。
筱雨越想越不得勁,攥了拳頭回了屋。
鳴翠聽見響動,起身將燭台點著了,道:“姑娘,多披件衣裳……奴婢聽外麵沒動靜了,那人走了吧?”
筱雨點了點頭,道:“不過,我瞧著老太太怕是不行了。”
鳴翠“啊”了一聲,瞪大眼道:“可……方才還是好好兒的。”
“對啊,一下子就暈厥了。我爹這會兒去鎮上請大夫了。”
筱雨歎息一聲,脫了鞋掀了被子溜進去,躺下閉眼道:“睡吧,等明兒天亮了再說。”
鳴翠動了動嘴,到底是知道筱雨與高氏不親近,便也什麼都沒說,去給潔霜和長虹掖了掖被子,自己也睡了下去。
筱雨卻是等四周變成了黑暗後,又睜開了眼睛,很久都沒有睡著。
半夜時分,筱雨醒了好幾次,本能地支了耳朵聽外麵的動靜,不過都沒聽到什麼,很快她又睡了過去。
渾渾噩噩地直到淩晨時分,她忽然警覺地醒了過來,立刻穿衣趿鞋三步並做兩步地跑了出去。院門外有馬兒打響鼻的聲音,緊接著院門便被敲響了。
筱雨低聲問道:“誰?”
“筱雨?是我,爹。”秦招祿有些意外是筱雨來應門,趕緊道:“爹請大夫回來了,你快給爹開門。”
筱雨立刻鬆了門閂,秦招祿身後跟了個四十開外的儒生打扮的男子,提著個藥箱,定然是大夫無疑了。筱雨後退一步衝他點了個頭,秦招祿急急地請大夫往高氏屋裡走,一邊問筱雨道:“你奶奶情況怎麼樣了?”
筱雨道:“不知道,一晚上沒聽見動靜。”
秦招祿心都提了起來,又問:“你娘還有你三叔三嬸呢?”
筱雨回道:“晚上他們三個輪流守著,這會兒大概是三叔守著,我娘和三嬸都去睡了。”
筱雨晚上醒來好幾次,一有風吹草動立馬驚醒,這些消息她還是知道的。
秦招祿點了頭,推開高氏的屋子。秦招壽正撐著手打盹兒,聽到響動頓時站了起來,一看是秦招祿簡直跟見到希望一樣,道:“二哥,你可回來了。”
大夫對秦招壽點了個頭,坐到了他方才坐的地方,伸手號上了高氏的脈。一旁的秦斧滿眼都是血絲,顯然一夜沒睡,卻仍舊盯著大夫,生怕聽漏了他說的任何一個字。
大夫號了一會兒脈,沉吟片刻後,語氣沉重地道:“她這樣的情況,不一定會醒。即便是醒了,也熬不了多久。最多還有三天可活,你們……準備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