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漸小,但鄰桌的哄笑聲卻驀地傳開,似乎方才那婦人說了一件多好玩兒的事兒。
筱雨細細一想,心中肯定這婦人口中所說的湯家小爺定然便是北縣縣令湯耀了。秦樂和馬紅玉從北縣逃來也有一些時日,照腳程算,湯耀回京領罪也差不多便是在這些時候。
曹鉤子和三彎相視一笑,筱雨正好捕捉到他們的表情。
筱雨戲謔地低聲道:“曹叔,三彎叔,多虧了你們。”
曹鉤子淡淡一笑,微微擺手道:“莫說這些。”
“想不到那小子這件不能與女子……的醜事居然還能傳到京中來,這湯耀即便是回京領罪卻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以後恐怕在京中也混不下去吧。有這樣的名聲,也有這樣的事實,市井百姓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三彎不屑地冷哼一聲,端起清茶一飲而儘。
筱雨卻是陷入沉默,半晌方道:“糟糕,我忘記了囑咐秦樂和紅玉小心這湯耀……秦樂以後要替我跑生意,若是萬分之一的概率,讓他碰到了湯耀,這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曹鉤子道:“我走前也囑咐過下麵的兄弟們,讓他們要注意保護宋家人,要是有人出去,路上定然要有人暗暗跟著,免得出了意外。秦樂身邊我還特意囑咐了人。”
三彎笑了笑道:“老大說的不錯,那秦樂既然要替你辦那勞什子藥膳館,以後那地方必然是個生財的。咱們兄弟要跟著你吃喝,沒有錢財來源可怎麼行?所以秦樂的安危你便放寬心,絕對不會有差池。”
筱雨張了張嘴,半晌方才悶笑道:“你們倆本就是北方悍匪馬賊,如今倒是跟我說錢財進項一類的事情來……依照你們原本的邏輯,要是沒了吃的喝的,不該酣暢淋漓地出去搶奪一番嗎?”
三彎愣愣地微微砸吧了兩下嘴,悻悻地道:“咱們兄弟要是真的回去繼續為寇,自然該搶便搶。”
曹鉤子難得嚴肅地道:“活在什麼樣的位置,便做什麼樣的事。如今我們卻是不能再燒殺搶掠了。”
四人潦草地用完午飯,繼續趕路。
京城地處大晉中部偏東的位置,筱雨要朝南去,尋她那位身為征南將軍麾下第一副將的大哥秦晨風。
而湯耀是從北而來,要回京城謝罪求饒。
兩方本該沒有交集,奈何京城周邊地形彎彎繞繞,筱雨竟然碰到了湯耀的車馬。
比起筱雨的輕車簡從來,湯耀回京的排場當然很大了。但到底是不如他當初來北縣的時候。
曹鉤子和三彎帶著筱雨和鳴翠避到隱秘處,打算等著他們的人走了,他們再離開。
雖然曹鉤子和三彎前去刺殺湯耀的時候,湯耀一方的人並沒有看見過他們模樣。但謹慎起見,還是不要正麵衝突。
湯耀一行人休息的地方是在小河邊,筱雨的馬車停在他們不遠處,曹鉤子進了車廂裡,三彎仰躺在了車轅上閉眼假寐,裝作是在休息。
筱雨和鳴翠在馬車旁邊鋪了薄毯子,二人到了小河邊汲水給自己擦汗降溫。
畢竟是盛夏,暑氣很重。
隔得不遠處便有湯耀的家仆在取水,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一邊捧了水擦拭臉和脖子、胳膊,一邊閒聊。
“你說咱們這次回去,會不會受牽連啊……”仆人甲憂愁地歎息:“要是少爺在任上做出點兒成績來,那也好將功補過,可少爺到了任上便開始花天酒地胡作非為,皇上耳目眾多肯定是知道的,再來兩個跟咱們湯家不對付的禦史奏本皇上,湯家說不準連主子都活不了,更彆說咱們這些做奴才的了……”
“胡說八道些什麼?要是真的沒法挽回,少爺肯定不會回去的。”仆人乙老神在在地道:“你放寬心,咱們隻要伺候好少爺就行。”
“少爺都成這樣了,我看就算皇上不怪罪,府裡主子也要怪罪……”仆人丙縮了縮脖子:“少爺可是在咱們照顧他的情況下斷了根啊……”
聽他這般一說,仆人甲和仆人乙都抖了抖身。
筱雨抿唇看向鳴翠,二人均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出了隱藏的笑意。
那邊三個仆人從擔憂自身處境,到商量如何逃脫責罰,話題跳躍得很快。
仆人甲主張現在立刻便逃走,仆人乙則覺得從這會兒起要開始討好少爺,讓少爺出麵保下他們。仆人丙則是一會兒說仆人甲說得有理,一會兒說仆人乙說得可行。
正拿不定主意時,仆人甲道:“再過一日功夫就能到京城了,已經有人去府裡報信了,外城牆那兒肯定已經有府裡的人在等著了,怕是逃不掉了……哎,早知道我就不該貪圖一時安逸,去湯府做下人。要是我當時隨了征南將軍南下,說不定我這會兒都領了軍功了!”
聽到“征南將軍”四字,筱雨頓時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