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就不由自主地往筱雨假設的那個方向去想。
若是父親身體很好,祖母當然會希望他能夠為楚家開枝散葉,人丁興旺,家族方才能興盛。即便是母親不願意,想必也不可能阻止得了祖母的安排。
而若是母親並不是那麼賢惠,所有的心思也並不是都放在父親身上,父親回應母親的感情,自然也就不會那麼濃烈而長久。府裡美貌的丫鬟又不是沒有,一年一年母親年老色馳,也難保父親不會將心思放到其他丫鬟身上去。
“但是,男人喜歡了一個,可以娶進家門,又喜歡了一個,還可以納妾。女人就不行。嫁了人就是一輩子,連反悔的餘地都沒有。”筱雨接著說道:“即便是婚姻不幸,有女子提出和離的,再嫁便要犯愁,不嫁,朝廷又要乾預,真正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丫頭……”
楚忍不住打斷筱雨,說道:“難道一直以來,你拖著沒說親,便是因為這樣的理由?”
筱雨沉默了下來。
她想了很多。
從初來乍到的淒惶,到生活漸漸步上正軌的平淡,再到風雲驟起,漸漸從平淡到了波濤洶湧,乃至到如今,她心裡的想法也是一變再變。
曾經想過,婚姻之事,就那麼將就了吧,總歸要嫁的,嫁誰不是嫁?
所以她答應了和謝家的婚事。她想,至少謝明琛是她認識的人,彼此之間好歹有一層友誼在,即便是將來成為夫妻,有任何的問題,她都自信可以做到“相敬如冰”。
隻是世事無常,仇暴殺做了催化他們締結婚約的催化劑,寶晶公主卻又成了破壞他們婚約的終結者。
嫁誰不是嫁?但這個人,從要讓她有起碼那麼一點的心甘情願。
仇暴殺不行,所以她逃了。
而如今她在生死門前轉了一個來回,她忽然想通了。
“楚,我不想再將就了。”筱雨忽然怔怔地開口,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說的話卻是無比清晰:“人生匆匆數十,如白煦過隙,到死的時候,回憶起這一輩子的光陰,也不過就是眨眼之間。來這人世走一遭,隻有那麼一回,為何要委屈自己?”
筱雨頓時便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地看著楚,竟脫口問他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楚頓時一愣。
筱雨專注地盯著他,看著他的臉從白變紅,又緩緩地變回正常的麵色,終究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笑什麼?”楚難得地結巴著嘟囔了兩句,架不住筱雨的盯視,清了清嗓子道:“你彆以為我不曉得,你也是喜歡我的。”
“你用了‘也’這個字啊。”筱雨偏頭看向他,手支了下巴凝視他良久,方才正了臉色,認真地道:“我方才說了那麼多,你聽明白了嗎?”
楚點了點頭。
“你給了我感情,我也給了你感情,那麼不管是你給我的,還是我給你的,都必須是專一的。”筱雨道:“沒有誰必須為誰做出犧牲,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是對等的,相互的,若這份感情真摯而純粹,那即便出現了第三個人,也一定無法介入到他們之間。”
筱雨頓了頓,又道:“可是,單純說感情,太奢侈了。家庭,背景,規矩……影響兩個人的因素很多很多,潛移默化之下,原本的真摯感情,或許會變了味道。有的味道是從熱烈轉變為甘醇、濃鬱,而有的味道,卻變得腐朽、酸臭。”
她看向楚:“你一直說我勇敢而無畏,那我這一次,再勇敢無畏一次,你……”
“丫頭。”楚卻打斷了她,微微一笑道:“這種話和這種事,應該由男人來說。”
楚站起身走到筱雨麵前,對著她蹲下了身,握住她的手輕聲地道:“我要我們在一起,不管你的毒能不能解,不管你能活到哪一天,也不管我們能走到多遠。即便我們背景懸殊,即便規矩森嚴,即便前路未知,但隻要我們在一天,我們就要好好地將這份感情經營下去。它將來是變得甘醇濃鬱也好,是變得腐朽酸臭也罷,那都是將來的事情。我們隻管如今,隻要如今它真摯而純粹就可以了。”
楚輕輕一笑:“丫頭,你不需要委屈自己。你想如何,便如何。所有的一切,由我來擔。”
筱雨沒能忍住,淚水從發酸的眼中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