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是這其中的疑點卻又顯而易見。
康康自掌權之後,關係國計民生的經濟命脈一直是被他抓在手裡的,便是他要放權,也一定會謹慎地處理,尋可信賴之人掌控這些動輒便能動搖西嶺根基的大權。
據筱雨所知,弦客大人本身便是一個碌碌無為之人,他的兒子們也都是平庸之輩,並沒有治世之才。
康康有識人之明,怎麼可能會將這種權力下放給他們?
想要操控鹽價、糧價,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成的事。
筱雨不由看向楚彧,夫妻倆顯然都想到一處了。
“弦客一家恐怕是被人給陰了。”楚彧輕聲道。
筱雨卻皺了皺眉。
“什麼人要害他們呢?”她道:“弦客的年紀已經不小了,觀天台那邊他也早就卸了職。他這個人雖然有些讓人不喜,但平日裡還是挺會做人的。這次他是得罪了什麼人,要把他往死裡整……”
“也不一定是針對他。”楚彧道:“出事的不是他幾個兒子嗎?”
“像他這樣的人,就等著含飴弄孫的,兒子要是出事,那便是致命的打擊。追根究底,應該還是他自己得罪了人,才會變成這樣吧。”
楚彧略略點了點頭,筱雨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
輕歎一聲,筱雨道:“我還等著見夏芙的親娘,問問她在我殿中安插人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如今弦客府裡一團亂,想必她娘也不會騰出空來見我吧。”
“那可不一定。”楚彧道:“弦客府中出了事,正是要找人幫忙的時候。你正好湊上前去,夏芙她娘難道不想抓住這個時機?”
這說得倒也是。
筱雨抿了抿唇。
晚上筱雨便寫了一封問候信,讓人寄去北部。
休息了一日,一大清早的,侍婢便來請安,道:“夫人,夏芙公主的生母來請見夫人了。”
“這麼早?”筱雨剛起身,天色還未亮透,她正被人伺候著梳頭,聞言道:“她什麼時候來的?”
“聽說昨晚上便一直守在聖域外麵,聖域門一開,她便低了帖子,等著進來。”侍婢回道:“因為是夫人囑咐過要見的人,婢子便讓人將她放了進來了。她已經等候了有一刻鐘的時間了。”
筱雨看了看漏刻,道:“天寒地凍的,倒是難為她了。要是沒有所求,也不會將姿態放得這般低。”
筱雨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頓了頓問那婢子道:“你覺得夏芙公主這個親娘,為人如何?”
“這……”
侍婢抿了抿唇,偷覷了下筱雨的神色,方才斟酌地回道:“婢子覺得她有些……張狂。”
“據說也是十五大家族的裡出來的,可見貴族的女子教育,也並非是那麼完美。”
筱雨彆了一朵絹做的淩霄花在頭上,道:“帶她進來吧。”
“是。”
夏芙的娘和她長得有四分相似,看上去卻極為妖媚。夏芙的模樣還沒有長開,若是再長大些,興許也會更像其母。
她眉梢發鬢間隱藏著的一抹張狂如今卻好好地收了起來,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給筱雨行了一個稽首大禮。
這是代表有所求的姿態。
然而她一雙不怎麼安分的眼睛卻逃不過筱雨的視線。
“這般早就尋到我這兒來,候了一個晚上,倒也算有些誠意。”
“等待聖夫人召見,是臣婦的榮幸。”
夏芙娘話也說得很巧,筱雨卻不喜歡她這樣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模樣。
什麼榮幸,她心裡恐怕並不是這樣想的。
筱雨不想跟她玩兒語言遊戲,如今的她有這個資本。
筱雨微抬著下巴,道:“我尋你來,是有問題要問你。”頓了頓,道:“我前往大晉,你卻做主將我聖殿裡伺候的人換了個七七八八,是何用意?”
夏芙娘顯然早就已經知道會有這麼一個會被問及的問題,提前一步打好了腹稿。一等到筱雨問,夏芙娘便言辭懇切地道:“聖夫人,非是臣婦插手聖夫人殿中諸事。實在是小女被殿中的仆人瞧不起,言語行動之間多有怠慢。臣婦是心疼女兒,並非有意冒犯聖夫人。聖夫人若是有氣,請隻管往臣婦身上撒,臣婦必無怨言。”
這卻是有倒打筱雨一耙的意思。先是明確告訴筱雨,自己換人是因為你殿裡的人對我女兒不敬,潛台詞便是指責筱雨沒有將夏芙當做女兒來對待。然後是摘出自己,說這樣做是心疼女兒,要是你不爽,你撒氣便是,她受著。
好一個深明大義的女人。
筱雨要是真罰了她,豈不是坐實了她不疼夏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