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菱虛聲:“七七……”
陶思眠溫聲道:“你好好的。”
交大研究樓。
傅教授追到道歉聲明:“好像是許意菱一個朋友去找了盛文傑。”
黎嘉洲低聲道:“陶思眠。”
傅教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是這名字好聽還是你念得好聽,忽然這麼溫柔……”
“你幻聽。”黎嘉洲不動聲色收好唇角的笑。
三月天氣詭譎,早上潤風細雨,中午便烈日曝曬。
下午兩點,陶思眠在午睡,學校裡忽然響起尖銳的救護車鳴笛聲,鳥兒撲棱棱地從樹梢驚起。
陶思眠下床打開寢室門,整棟樓都鬨哄哄的。
“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感覺是大事,樓媽自己都沒把理由編好,之前有人問,樓媽說有同學急性闌尾炎,再之前,說的是有人從床上摔了。”
“可我剛剛問樓媽,樓媽說中暑啊,這個天氣中暑也是絕。”
“……”
十分鐘後,經常一個月都沉默的交大論壇在一天內爆出第二個重磅消息——
《星空筆記》導演秦夏在寢室割腕自殺。
黎嘉洲立馬起身,奔回寢室找程果。
與此同時,陶思眠手機“嗡嗡”震動不停。
陶思眠楞了好一會兒,這才關了寢室門,從門口到座位幾步路,《星空筆記》劇組群的消息接在“祝秦導生日快樂”後麵閃得幾乎看不清。
混亂中,許意菱組織全員群視頻。
攝像小弟整個人都還在蒙圈中,一直咽著口水,不知道自己絮絮叨有沒有說清楚:“秦學姐生日……她說中午和她爸爸媽媽一起吃飯……我給她買了禮物,拿給她室友幫忙帶回去……我以為她不在寢室,結果她在……血流了一地……”
搶救秦夏的醫院已經確定,許意菱問哪些人要過去探望。
其他人都要去,除了陶思眠:“我不去,繼續睡午覺。”
她的態度無關緊要,攝像小弟怒道:“你憑什麼不去!”
陶思眠從不接受任何威脅:“我憑什麼去!”
攝像小弟氣急:“秦導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說不去?陶總你摸著你良心說你不去?!”
陶思眠直視著攝像小弟:“她現在最需要的是醫生護士和父母。”
攝像小弟不敢相信地笑了:“秦夏多喜歡你大家都看在眼裡,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她出了這麼大事,她差點沒命,劇組所有人都要去,陶總你說你不去是不是可以把劇組一起退了!”
“我在劇組簽了合同退不退輪不到你說話!”陶思眠同樣拔高語氣。
“好了好了,我這邊已經把車安排了,”許意菱勸架,“十五分鐘,大家北門集合。”
三個室友,唐栩栩隻會在期末回來,周末王瀟和裴欣怡都在外麵,寢室隻有陶思眠一個人。
群視頻掛斷後,陶思眠拉好窗簾,關了燈,攤開課本和習題冊,借著昏弱的自然光學習。
這樣的亮度條件讓她有安全感,也很平靜。
她演算第一題、第二題……最後一題時,她陷入了封閉矩陣,宛如死胡同,無論如何都找不出解,她煩躁地用筆尾戳桌麵。
乒乒乓乓的。
像秦夏在片場喊“陶總”的聲音,像兩人在百貨超市挑東西的聲音,又像是秦夏托著腮幫子說“我們有點像”……
窗外陽光和他們從水吧出來那個中午一樣燦爛,陶思眠卻窩在昏暗的角落裡。
她一下一下重重地用筆尾敲桌麵,又一下一下更重地用筆尾戳自己的掌心,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鈍痛的感覺從一點蔓到全身,她掌心通紅,終於用完了渾身力氣。
路過的風吹起窗簾,一點微不足道的光線從窗外落進來,時明時滅。
陶思眠沒有哭,劇組其他人都紅了眼睛,就她沒有。
陶思眠扯了扯唇角,抱住膝蓋,手心扯出火辣辣的痛,她緩緩地把頭埋進了膝窩。
————
下午六點,陶思眠簡單洗了把臉,終於下樓。
黎嘉洲在程果離開時就趕到了女生宿舍樓下,他坐在旁邊的水吧,麵前放著電腦,視線卻一直落在女寢門口出口處。
他點了兩杯牛奶,也不喝,涼了便扔掉,又點兩杯,循環反複,直到陶思眠出現在宿舍樓下。
黎嘉洲拎著兩杯牛奶宛如路過。
陶思眠出寢室門禁。
黎嘉洲停步,遞一杯過去:“我碰巧多買了一杯,給你吧。”
陶思眠置若罔聞般從他旁邊經過。
“陶思眠,”黎嘉洲鼓起勇氣叫了她名字,然後跨步到她麵前,輕聲道,“加了很多糖,喝了心情會變好。”
“謝謝。”兩個字輕得幾不可聞。
陶思眠甚至沒有心情尋找黎嘉洲話裡的漏洞,掌心觸及溫熱的杯壁時,酸脹一下午的眼圈終於泛起熱意。
陶思眠拿了便走,帶過一陣風。
黎嘉洲“嗯”字卡在喉嚨,終歸沒有發出來。
他知道她朋友圈提到過的人不多,秦夏算一個。
他知道她心情好喜歡甜食,心情不好喜歡加很多糖的牛奶。
他看著她把牛奶攥得很緊,宛如攥著救命稻草一般,心裡有無數個聲音告訴他去抱抱她,抱緊她,安慰她……
但他也知道,他不能。
沒立場沒理由她更不會願意。
晚飯時間周遭人潮洶湧。
黎嘉洲安靜望著她走遠的背影,緩緩抬手按了一下心口,微微抽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