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眠對這種集體搶食毫無興趣,默默看完全程後,口型認了個單音節,她把眼裡倏地亮起來的小撮光一點一點摁滅,然後轉回頭繼續塗防曬。
黎嘉洲當然看到了小姑娘眼睛一亮,可西瓜分完了,怎麼辦呢。
教官想拉著黎嘉洲說當年,黎嘉洲雙手抄兜,姿態清朗地站在最前方,直接喊了一句:“陶思眠你和我出來一下。”
前排有男生“喲”一下:“黎大佬約陶總。”
黎嘉洲麵不改色:“傅教授有事找。”
陶思眠績點高,性格冷,黎嘉洲績點高,性格冷。
同學們想著兩個複製粘貼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再道謝後紛紛吃瓜吐籽玩著自己的。
陶思眠本來真的沒覺得渴,可她應了黎嘉洲一下,她有條不紊穿過同學們時,同學們都吃著黎嘉洲送來的冰鎮西瓜,就隻有自己沒有,偏偏自己沒有。
陶思眠路過裴欣怡時,裴欣怡留意到她沒瓜,拉她一把:“我隻咬了一小塊,我把我的給你。”
“不要,謝謝。”陶思眠小脾氣倔倔地走到黎嘉洲身旁。
黎嘉洲也走,兩人並排出了操場,停在一塊可以遮陰的大石頭旁。
傅教授能有什麼事找自己,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人在撒謊。
陶思眠撇撇嘴,帶著一點自己不曾察覺地、沒吃到瓜的怨念小聲道:“有什麼話在裡麵不能說啊。”
黎嘉洲把側挎的背包拉在身前。
他從裡麵掏了個包裹嚴實的東西出來,一邊拆一邊道:“我說了你胃不好讓老板不要放冰沙,老板非說放了甜一點,我就裝書包裡給你把冰捂化了,不冰了,但還是涼涼的,你快喝兩口……”
包裝終於扯完了,黎嘉洲手上是一大杯塑封好的冰鎮西瓜汁。
杯壁還浮著一層清涼的水汽,黎嘉洲用手把水汽抹開,插了吸管遞到陶思眠手上。
陶思眠上一秒還是個連瓜皮都沒撈著的人,這一秒忽然擁有了一大杯西瓜汁,她愣愣地有些反應不過來。
“快喝兩口啦,難道要我喂你嗎,彆這麼嬌生慣養吧小公主,”黎嘉洲眸裡蓄著笑,輕碰一下她鼻尖讓她回神,接著一邊把包裝紙塞回包裡一邊道,“給你說個小秘密啊,我買了三個瓜,旁邊的給他們了,中間最沙最紅的三塊都留著給你榨汁了,我盯著老板榨的,一塊都沒少,你放心喝,肯定是最甜,而且還沒籽……”
黎嘉洲不僅說,說著說著,還探頭朝操場望一下。
果真就是一條偏心狗的作風。
陶思眠被他認真的小動作逗得“噗嗤”一笑:“黎嘉洲你們小學放暑假了?這麼閒。”
陶思眠喝一口,清甜的西瓜汁由嘴入喉,一身舒適。
“放了啊,”黎嘉洲微微俯身,笑眯眯看著陶思眠,“所以我來看看我家小姑娘。”
黎嘉洲隔著帽子揉揉陶思眠腦袋,陶思眠餘光掃到了他微乾的嘴。
自己不是他家的,以及他是個大笨蛋。
陶思眠鑒定完畢,把手裡的大杯遞到他嘴邊。
黎嘉洲被她這個動作弄得整個人一懵:“你這是……”
“勉為其難給你喝一口。”陶思眠彆過視線,耳廓熱得和臉和一樣紅。
黎嘉洲逗她:“既然勉為其難那就算了吧。”
陶思眠略顯僵硬:“你囉不囉嗦愛喝不喝。”
嘴上這麼說,手上朝前送了送。
黎嘉洲心坎一軟,接過來抿了一小口,推還給她。
他喝了,自己就不愧疚了。
陶思眠解決完心理負擔,抱著大杯喝得分外愉快。
黎嘉洲就看到了她開心時習慣半眯的眼,纖長的眼睫一顫一顫。
她臉皮薄,害羞時緋色如掐,她鼻尖有汗,自然的唇色就很紅很好看,她含著自己剛剛碰過的吸管,腮幫柔軟地一鼓一縮。
她剛剛讓自己喝了她的西瓜汁,她看到自己沒喝水她心疼了,她語氣還是那麼酷酷的,偏偏黎嘉洲一顆心就軟得不成樣子。
“真的好甜。”陶思眠周身的疲乏越喝越少,幸福地發出“嗚嗚”音。
黎嘉洲拿紙給她擦汗,視線落在她唇邊,笑意愈燦爛:“是……很甜。”
陶思眠喝到隻剩一小半的時候,裡麵在吹哨。
陶思眠把西瓜汁還到黎嘉洲手上。
黎嘉洲捏捏她耳朵:“你沒說謝謝噢。”
陶思眠理直氣壯:“不想說。”
陶思眠匆匆離開,黎嘉洲氣笑。
陶思眠走兩步,停下,回眸:“哦,對了。”
黎嘉洲:“嗯?”
“公子西瓜汁甚好,小女子無以為報。”陶思眠戛然,黎嘉洲呼吸跟著一屏。
陶思眠:“隻能。”
黎嘉洲被她突如其來的溫婉賢淑迷得不知所措。
陶思眠就想看他呆呆的樣子。
陶思眠說著“隻能”折回身來,然後,把剛才擦汗的餐紙巾塞到黎嘉洲手裡,彎著眉眼,“以此為報。”
陶思眠說完,蹦蹦跳跳笑著走了。
黎嘉洲滿腦子“以身相許”在轉,蒙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自己又被捉弄了。
“壞蛋啊你!”黎嘉洲朝那抹背影大喊。
陶思眠得意地環臂到頭上,給他比了一個巨大而敷衍的愛心。
黎嘉洲被愛心射中,開心地想轉個圈,他嘴角翹著翹著,又想一頭撞在樹上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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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最難熬的是前三天,第四天開始,大家沒那麼累,休息時間越來越多的人說八卦。
“黎大佬天天拎著東西來找陶總,是不是傅教授想拉攏啊。”
“送過冰可樂,送過各種瓜。”
“原來黎大佬不僅要做科研,還要為了傅教授委身陶總?”
“什麼叫委身?如果不是陶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加社團,經管顏值擔當怕要換人……不過王瀟本來說不去的,後來都去了周識理團隊,好像學術競爭是很激烈。”
操場裡飛著各種猜測。
操場外,陶思眠腰痛犯了,難受得直揉。
黎嘉洲捂著石頭邊緣:“不然坐一會兒?”
陶思眠擰眉:“有螞蟻。”
黎嘉洲一下坐在石頭上:“坐我腿上?”
陶思眠需要坐一會兒,但又覺得坐大腿過去親密。
“腰痛和牙痛一樣可以痛死人,”黎嘉洲正色道,“生死攸關的大事麵前你怎麼和小女生一樣糾糾結結——”
陶思眠一屁股坐到黎嘉洲大腿上:“我覺得你是故意的。”
黎嘉洲不否認:“可你還是坐上來了。”
陶思眠真的痛得有點受不了,而黎嘉洲很規矩,沒亂摸也沒亂動。
陶思眠吸著冷氣靠到他懷裡,黎嘉洲抬手虛圈在她頭上……
自己一身汗味,他身上有清冽的木質香。
自己總是亂發脾氣,他總是好聲好氣。
陶思眠覺得他今天帶的哈密瓜汁也很甜,甜得她一邊痛一邊還能在他氣息包裹下胡思亂想。
她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嘶一口氣,他就蹙一下眉。
他抬手不是為了抱自己,是為了幫自己擋太陽。
他偶爾給自己擦汗會用手,因為有點地方曬傷了,擦紙會痛,哪怕很輕……
陶思眠痛著痛著,在他安穩的懷裡,她甚至還生出點癡心妄想。
他對自己是習友是學妹是欣賞。
可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壞人,想著把他所有溫柔體貼統統獨占,想著自己要不要象征性隨口表個白,然後他會不會礙於各種情麵會不會就答應了,想著親一下他的唇角。
陶思眠痛著痛著,鬆悄悄抬眼。
他唇當真又削又薄,陶思眠舌尖輕舐自己唇角,眸光微動著,不知道……吻起來的滋味該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