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德把符文紙合起來,半晌,才賭氣似的回道:“對。”
根係之牆是魔植課上教授的基礎法陣,他班裡的人都學會了。
他不會。
聖院僅僅讓希德學習了最基礎的魔法公式,難度再高一些的基礎通用魔法都未提過,在這一塊領域,他比不上帝都的魔法學徒。
聖院長老不許他在公眾場合向導師和同學求助,那樣有損聖院威嚴。
他的室友一向早出晚歸,有時根本不回來。所以希德經常把作業放在休息室裡,要是到晚上寫不完,第二天也不用收拾,可以順著思路繼續寫下去。
卡尼亞斯盯著少年的腦袋,慢慢說:“您的符文似乎有個錯誤。”
希德默了好久,重新將被捏皺的符文紙展開來:“……哪裡?”
卡尼亞斯失笑:“您這樣問我,自己可看不著。”
小聖子用符文紙擋住了臉。
希德抿了抿嘴,才慢吞吞把紙放下來:“我有點不明白。”
他對著這張紙苦思冥想了兩個晚上,但由於基礎缺失,一直不知道為何會不成功。
青年走到他背後,俯下身來,將鵝毛筆沾上了清除墨水,讓小聖子捏了筆,自己覆住他的手。
少年的手和瞧起來一樣冰涼柔膩。
希德輕輕一顫,又感覺那股灼熱的氣息像是大蟒似的裹緊了自己。他不敢讓自己的心思又被攪亂,努力定下神,如臨大敵地盯著鵝毛筆的筆尖。
青年隻是瞥了一眼,便幫助他消除了一個符文,用筆沾了普通墨水,畫上另一個符文。
很熟練的繪製功夫,不像是逃學的劣等生。
一道微光蓋住了符文法陣,幾條根須從中央冒出來,像隻八爪魚似的扒住法陣邊緣。
成功了。
儘管這個法陣完成得並不是很漂亮。
希德把根係纏繞的方紙從桌子上提起來,仔細觀察卡尼亞斯給他改的錯誤,眼睛裡不時冒出恍然的亮光。
卡尼亞斯笑吟吟地瞧著少年。
驟然之間,一股詭譎的湧流吹拂過他的心頭,令他眼眸附上一層寒冰。
空氣裡的光元素敏銳察覺到光明聖子所麵臨的危機,在他跟前攔成一堵牆,與迎麵而來的黑暗湧流相撞散開。
直覺促使希德回過了頭,對上青年沉鬱的眼神。
凍徹骨肉的陰寒,並非人類的眼神,而屬於黑暗叢林的野獸。
那是一支伺伏在陰影裡的冷箭。
希德感覺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他愣了一下,想湊過去看,青年卻先一步遠離了他。
希德問:“奧爾德,你身體不舒服?”
卡尼亞斯不再望向他。
青年一言不發地放下筆,站起身來,與希德保持了一段距離。退到和聖子兩三米開外的地方,他體內躁動的湧流方才緩緩停歇。
“我出門一趟。”卡尼亞斯的語氣裡卷雜著微不可查的冷漠,“儘早休息,殿下。”
在希德疑惑的眼神下,卡尼亞斯披上大衣,打開了門,料峭晚風拍在他肩上。
外麵是烏雲密布的陰天。遠處是雷聲。
和往日一樣,卡尼亞斯離開了帝國學院,來到一條偏僻的街巷。
商販、舞女與遊客的嘈雜聲躍過廢棄房屋,在這裡回蕩不絕。
好像某個晴朗午後,貴族在他的莊園散著步。陰影如裹屍布覆住他的臉龐,濃鬱的暗魔素從他挺拔的肩胛似蝠翼般噴薄而出,放肆地掠過牆角與落灰的窗欄,將從洞口鑽出的花草腐蝕殆儘。
自從去過蒂亞戈山嶺,那片海域的呼喚一直在他腦海中縈繞,使他幾近癲狂。
保持理智已經是極限。卡尼亞斯忍了好久,才沒在聖子麵前露出本性,將少年連皮帶骨地吃下去。
光明之種,對於任何自黑暗誕生的生物,都是難得一遇的美味佳肴。
他想把那隻熊再多留一會兒。
希德目送青年的身影離開視野,回過頭,看到大門旁邊的圍欄裡插著昨天的校報。
他將報紙取下來,通紅碩大的首頁標題映入眼簾。
——《帝都一街巷出現黑暗教徒行蹤,聖騎士已介入調查》
據希德所知,切爾特公爵是帝都黑暗勢力的領頭羊,他說最近公會並沒有大動作。
哪兒來的黑暗教徒?
希德回到公寓的階前,卻發現不知何時,他擺在窗口的修女百合竟然枯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