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師收起鬆木手杖,手捧聖辭站起,向青年來時的路走去,黑色牧師袍帶著風。
陰影裡的見習騎士在暗地嘲笑他囉嗦古板的口吻與孔雀式的走路姿態。待牧師的身影消失在儘頭,他們齊刷刷轉過頭來,向卡尼亞斯比了個中指。
“隻會靠裙帶關係的豬玀。”
黑發青年仿佛未聽見。
不過,現在可沒有第二個霍華德來遏製暴力行為了。
聖院禁止暴力,可禁止的那是“在教徒眼皮底子下發生的暴力行為”。
騎士的首領盧布是個體格壯碩的年輕男子。他大搖大擺地來到卡尼亞斯跟前,企圖以身材優勢在氣勢上壓垮這條菜狗。
但他沒比過。反倒卡尼亞斯比他高了半個腦袋。
西原凍土給予西方人挺拔高挑的身材,傳聞西部成年男性平均身高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東方帝都人則要矮上許多。
而卡尼亞斯在他的家鄉也稱得上高大。
青年低下頭,笑著打量他:“您有事麼,閣下?”
那目光裡含著年長者看待不知無畏的小孩般的嘲弄。
盧布心頭一怒,噌的一聲拔.出他鑲嵌五色寶石的雕花佩劍:“可憐的娘泡,我讓你一隻手!”
……
待步子緩慢的霍華德帶著鑰匙回到這裡,他詫異地發現,今天所有的執勤騎士全部倒在了地上。
唯一站立的青年仍舊正在石桌前。如果不是他腳下踩著盧布的腦袋,身姿應該會與他離開時保持驚人的一致。
“霍華德先生,我有個冒昧的請求——我想取回舉薦信。”
卡尼亞斯的話讓霍華德回了神。他不再觀察趴在地上的蠢貨,意味深長地看向青年。
“我可否問一下理由?”
“這是大人親手為我寫的第一頁紙,我想留下來作為紀念。”
霍華德扶了一下水晶眼鏡,似乎在斟酌他的言語是否真誠。
“暫時不行。”老人將信折疊好,收進一個黑鯊綢盒子,“每封舉薦信必須由教皇陛下過目。當有人成為聖騎士長後,您可以與他做個商量。”
卡尼亞斯走時,牧師一直注視著這名年輕人的背影。
霍華德仿佛瞧出了什麼,但他沒有說。
與他無關的事,他從不會去做。
帝國學院與聖院相距不遠。卡尼亞斯回到公寓時,看到一隻小熊貓慢悠悠地沿著紅磚砌成的矮牆上邊走到他跟前,嘴裡叼了一包風信子的花種,抬起頭朝他眨眼睛。
他笑著揉了揉熊腦袋,接過它銜到自己手心的紙包。
青年的手溫暖而有遒勁,希德被他揉得有點舒服又有點害羞。熊把小狐狸似的紅耳朵往外撐了一下,心裡思考著要不要躲開他。
這樣顯得自己矜持一點。
沒等熊打定主意,卡尼亞斯捉著他兩隻前足,把他從矮牆上慢慢提了起來。
毛絨絨的熊腦子瞬間當機,耳朵豎直。
理智告訴他要立刻馬上迅速蹬青年一腿子,但是他好像突然間沒了力氣。
迷茫的小熊貓吸了吸鼻子,眼球上滾著一層水霧。
卡尼亞斯托著熊的後腿,像是摟著嬰兒一樣把他輕巧地抱在懷裡。
幸好小熊貓的臉本來就是紅撲撲的,看不出他原來的臉色。
他感覺到青年的手順著他的耳朵,揉著頸部的絨毛,然後撫過頸骨、脊椎、肚子。
卡尼亞斯手上的繭子生得恰到好處,熊舒服成一灘果凍,雞皮疙瘩都炸得七葷八素了。
卡尼亞斯很早就想捏一捏這隻特彆愛害羞的熊崽子。
聖子大人對他不設防的這幾天,確實是個好機會。
小熊貓趴在他胸膛上,聽話地讓他安撫,眯著眼睛,愜意地將粗粗的毛尾巴擱在他胳膊上,乖巧得像顆液體團子。風吹過來的時候,會在小動物的肚子上起一層特彆可愛的絨毛的波瀾。
和森林裡那些野生的物種不同,他懷裡的熊一點都不刺手,暖和又柔軟,像毛茸茸的抱枕,和他想象的手感一模一樣。
他注意到小熊貓的爪子蜷在一起,似乎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
青年笑了一聲:“抓吧。”
那雙燦爛的金眸往他臉上掃了一眼,然後小熊貓小心地將前掌按在了他的肩上。
帶著點重量,好像按進了他的心裡麵。
希德給卡尼亞斯寫推薦信,其實還包藏著一點很小的私心。
現在聖騎士團裡當值的那些人,基本上來自朝廷派係,或者僅忠於教皇的清流,魚龍混雜。他都不認識,也無心卷入紛爭。
接觸卡尼亞斯之前,他甚至沒想去動用這項權力。雖說聖騎士是因效忠光明聖子而誕生,可世界上能對毫無乾係的人施以關懷,這種可能性根本微乎其微。
維拉說她是個意外。
在希德心裡,卡尼亞斯也是意外,雖然是令他有點不安的意外。
於是,為了看住這個意外,小聖子讓他成為了自己的騎士,
這個帶有童話韻味的、有一些浪漫色彩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