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隻被凱蓮娜剪碎了,於是維拉在他第二年生日把第二隻送給他。但那天,凱蓮娜在他身後偷偷放了一個火球術,點著了他的後背和頭發。
脊背上的傷可以通過光明咒術治愈,可是頭發不行。幸好他當時遵從聖院長老的要求養了很久的長發,沒有被燒成光滑的雞蛋。
與凱蓮娜其他的齟齬過往,他都能忍。但是燒他頭發絕對不能。
聖子大人花了好幾年時間才養長的頭發,可以讓女仆長閒暇時解悶,編織成各種花裡胡哨的辮子,被凱蓮娜一朝一夕給毀了,希德無論如何都不能釋懷。
他也不能活多久了,總想著最後也要報複一下。
客廳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希德想著,要是他的室友不答應,他可以自己學。
卡尼亞斯沉思半晌,說:“殿下應該早些告訴我。在山嶺的時候,我可以幫您用火球術扔她。”
“奧爾德,你不覺得我兩麵三刀表裡不一嗎?”希德低著頭,輕聲道,“我明明叫你不要和她爭的。”
“您是為了保護我。何況——”卡尼亞斯啞然,“我是您的騎士。在我麵前,您可以任性一點。”
希德把手攥進衣角。
任性?
他心底默念這個有些陌生的詞彙。
還沒有人希望他任性一點,一個任性的光明聖子對於人類帝國是一場災難。
聖院長老和切爾特都需要一個聽話的孩子,連女仆長和維拉都教導他要儘早懂事。
他很努力地在懂事了,可總有人覺得他做的不夠好。
希德確實想從卡尼亞斯身上得到比騎士更多的事物。但他不知道自己夠不夠資格。
他自覺是沒有的。
卡尼亞斯看到少年做了一個深呼吸,斂著眸子沉思,蜷曲的睫毛好似一種藤蔓植物。
光明聖子太像一隻布偶了。
一隻看似毫無靈魂、乖覺地順著絲線活動,連反抗時也要小心詢問過的布偶。
很可愛。但那是有些可憐的。
……
希德躺在床上,盯著自己的懷表,從天黑看著它走到第二天的天亮。
慌張、恐懼、羞怯、快樂、不舍……他發現卡尼亞斯像古傳說裡打開魔盒的鑰匙,能夠喚起他幾乎所有的沉睡許久的情緒。
青年與他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態度,縱使和他住在僅一道之隔的房間裡,縱使是極為親密的肢體接觸,希德都覺得——這位捉摸不透的學長,太難以接近了。
——任性?
他想讓卡尼亞斯做的事情,對於沒有發燒上頭的光明聖子,都太過於難以啟齒,讓他自己都覺得顏麵掃地。如果被長老得知,大概得罰他在聖院禁閉一年。
所以絕對不能告訴卡尼亞斯。
失眠一夜的希德把被子一掀。
他突然覺得維拉說的話很有道理。他就是那個被無良渣男哄騙得七葷八素的無知少女。
真糟糕。
洗漱完畢後,希德聽到公寓的後院傳來動靜,變成熊躍到通往院子的回廊,在地板上發現一隻大肥兔。
熊蹭了過去,和托比排排坐。
今天是周末,卡尼亞斯在後院種花。
卡尼亞斯的花種是他從維拉那裡要到的風信子,隻要種下去就會發芽。卡尼亞斯已經把土壤鬆好,隨手一拋便有綠芽破土而出。
托比是在睡懶覺時被卡尼亞斯抱到後院來曬太陽的。兔子耷拉著眼皮,看到迎著陽光盛放的幼苗,仰頭深呼吸。
空氣中散逸著植物的清香,令它精神一振。
聞起來新鮮又好吃!
“!!!”托比激動地豎起了耳朵!
熊一隻爪拍到肥兔子頭上,滾圓金瞳無聲注視著瑟瑟發抖的草食動物。
這個不能吃。
“……”托比垂下了耳朵。
卡尼亞斯種花純粹為了消磨時光。
很少再能有魔法調動起黑暗生物的興致。帝國學院的課程和圖書館不值得他打發時間,隻能不斷嘗試更加複古的人類愛好。
教小聖子學新法術也是不錯的選擇,可希德似乎不太喜歡這樣。儘管他每次都很認真地在扮演進退有度的人類貴族紳士,但少年在他懷裡總是會發抖。
希德也發現他的室友很熱愛生活,之前喜歡打獵,現在喜歡布置居家環境和種花。
這沒什麼不好的——隻要他在去郊區的時候,不要再把另外一隻貓熊也從樹上打下來。
卡尼亞斯將花園打理好,披上了外衣。他走到聖子麵前,木質的三聲夜鷹落在他的肩頭,拍了兩下翅膀,把兔子嚇得蹦進草叢溜了。
青年俯下身,在熊跟前放了杯牛奶。
希德化回人形,接過牛奶,正準備扭瓶蓋,發現蓋子早就被擰鬆了。
!
聖子大人心中一震,他無聲地咬住了指甲,將驚叫掐滅在喉嚨裡。
太可怕了。
卡尼亞斯怎麼知道自己上次使了好大力氣都沒擰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