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沈在天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看沈秋揚的情況,不過揚崽趴在椅背上,隻能從一聳一聳的肩膀得知他正在哭泣。
他並沒有說什麼,沈秋揚現在也壓根不想聽什麼,回到家他就蹬蹬瞪跑到二樓,順便把門給鎖了。十二歲的少年還保持著五六歲一言不合就鎖門自閉的習慣。
沈在天看了眼,下樓和李芷嫻坐一起看電視。
“怎麼了?知道實情了?”這幾年沈秋揚也沒少在他們麵前說,說來說去也無非是那幾句話,什麼“爸爸爸爸丁阿姨是不是很有錢,丁阿姨是我見過最闊綽的人”、“爸爸爸爸,丁阿姨今天給我買了個電子手表還帶我去吃了好吃的”、“爸爸爸爸……”
說來說去都是丁阿姨帶他乾了啥、丁阿姨給他買了啥,沈在天都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小崽子了。
不過這些年,每年沈在天都帶著沈秋揚去做一次心理輔導,也得知他的病情在逐漸好轉,而這些都是丁寧帶過來的。其實沈在天知道小崽子討厭窮人,但在沈在天看來,討厭就討厭唄,他們這樣的人,其實也不會和窮人做朋友。
當然,那些一見如故品德高尚的人不算。
不過也是,生在富貴人家,從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以至於大學出國等等,這些順理成章的事情,一直陪伴他們的,也還是同個階層的人。
他們不會一時腦抽去師資力量並不太好的公立學校,也很少會去大排檔小吃街吃那些並不健康的事物。沈秋揚是個例外,因為小時候被綁架的事,沈家人對他有一種無止境的縱容。
5歲時和一個28歲的廚娘做朋友?沒問題,隻要他喜歡;天天跟在廚娘屁股後麵跑?沒問題,隻要他願意;和廚娘成為忘年交?沒問題,隻要他開心。
不過沈在天不知道小崽子對窮人的討厭已經這麼深了,他以為小崽子是因為丁寧這個人,而不是因為她的家庭。
看來小崽子這點不行,不過心理陰影也能理解。主謀已經在他的運作下判了無期徒刑,不過是個旁支,也敢覬覦他們家的財產,生些不該有的貪念。至於那個保姆,她已經三十幾歲了,等從牢裡出來四十幾歲,沒有學曆沒有背景沒有能力,還有了案底,出來也不過是乾些辛苦的營生,一輩子孤苦伶仃罷了。
沈在天想了很多,最後上樓敲了敲房門,道:“小點聲哭,吵到我和你媽看電視了。”
嗬,12歲的小崽子了,是該自己承擔責任了。
房門內的哭聲小了一點,沈秋揚抹了把臉,趴在榻榻米上不說話,他噘著嘴,眼睛還紅紅的,氣惱地看著毫無動靜的手機,隨後又憤憤偏頭,生氣地翻了個身。
可是這樣趴著就很容易想多,真的在乎丁阿姨是個窮人嗎?沈秋揚不知道。
他突然想到第一次丁阿姨帶他去做好人好事,不是扶老奶奶過馬路,也不是撿到錢交給警察叔叔,當然,更不可能是抓逃犯。
丁阿姨帶他去了流浪動物救助中心,說實話,並不好受。他向來是一個感知情緒比較強的人,救助中心裡那些動物身上散發的氣息令人絕望。
悲傷、抑鬱、低沉、憤怒……
“這隻叫吖吖,是一隻非常聰明的狸花貓,”丁寧指著籠子裡,正渾身炸毛弓著身子看著他們的小貓咪,“前不久我逛街的時候發現的,她在馬路上被撞了,但司機逃逸,再加上救助不及時,後腿已經斷了無法接上去,不過她身上還有很多小毛病,還很凶。”
丁寧蹲下看著小花貓,學著她喵了一聲:“帶你來沒彆的意思,隻是覺得這些受過傷害的小動物或是人,重新展開笑顏重新依賴人、相信人且心中懷揣愛的這個過程,很治愈。”
沈秋揚那時候不過七歲多,沒那麼多傷春悲秋的感慨,他看著炸毛的、發著凶狠叫聲的小貓咪,僅僅是有些好奇罷了。
但丁阿姨說要做好人好事,隨後他們又去了幾次,有的時候是帶貓糧貓罐頭,有的時候是帶小玩具逗她,漸漸地,這隻凶巴巴的母貓,由一開始的炸毛喵喵叫變成了瞧著他們會主動湊上來,甚至還會在地板上打滾求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