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跌了一半了,應該到最低點了吧?”藤井有馬沉思著,並不太相信千原凜人所謂的“直覺”,同事之間閒聊基本全是胡扯,誰信誰是傻子。
他又掏了一勺特製納豆,讓休息室裡的怪異氣味越加濃鬱,這才說道:“不過千原你說得對,談談還是應該的,這麼下去確實不是個辦法。”
他還是很愛他老婆的,去銀座玩都不敢讓老婆知道,而且柿子餅偶爾吃一下挺不錯,天天吃就有點受不了了。
千原凜人隻是隨口閒聊拉近距離,聽不聽那就是藤井有馬自己的事了,他笑了笑不再說什麼,把便當裡最後一口飯填進了肚子裡,然後起身道:“藤井君,你慢慢吃,我出去散散步。”
這屋裡味道太大了,實在忍受不了了,真是不知道為什麼世界上有人專門喜歡吃奇怪的食物?好好吃飯不行嗎?
“誒,你吃飯這麼快嗎?”藤井有馬有些驚訝,然後看了看表,回歸了導演本色,“三十七分後休息結束,你要想繼續觀摩,記得按時回來。”
千原凜人點了點頭就推門出去了,先猛喘了兩口氣,然後看了看片場,發現人稀少了許多,大概關係好且身份相當的,都湊團一起吃便當去了。
他信步出了攝影棚,而外麵是一連排的白色大房子,猛一看像個大型倉儲區一樣。這個是抄的好萊塢的大片場,連顏色都刷得一模一樣。
或者都是為了減少吸熱?
這裡沒什麼風景可言,也不能去彆的攝影棚瞧瞧,人家不會讓他進去的,隻能圍著攝影棚打起了轉,而剛走到了攝影棚側麵,突然看到一個少女扯著一個男人的衣擺不放手,在那裡苦苦哀求:“津村桑,求求你了,不要趕我走,我好不容易才能有一次上鏡的機會……求求你了,我會努力工作的,我真的會努力的。”
“你放手!”導演助理津村晴喜氣得脖子都粗了,使勁一掙掙脫了,“你一肚子道理,我說不過你,不讓你乾了總行吧?”
“我改,我改,我不頂嘴了!”
“晚了!”
津村晴喜抬腿就走,沒走幾步迎麵就撞上了千原凜人,愣了愣,趕緊低頭問候:“千原老師,您好。”
千原凜人回禮道了聲“辛苦了”,看了一眼沮喪站在那裡的少女,愣了愣,輕聲問道:“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津村晴喜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本來給她講了講路人演員的注意事項,但她態度很差,不太服從管理,所以不打算用她了……那個,您不要擔心,不會影響拍攝的,我馬上叫一位朋友過來臨時頂替一下。”
他在給這路人戲精說紀律,那路人戲精在跟他談表演,他差點給氣到抑鬱了,真的受不了了——這貨再出錯,藤井有馬不會多罵這戲精,那有失身份,隻會罵他連個路人演員都管不好。
“這個,也許有些冒昧了,如果可以,能不能彆換掉她?”千原凜人看了那路人戲精一眼,忍不住給這她說情了。
他本來不是這種多管閒事的人,主要是他和這少女有過一麵之緣——之前這路人戲精當人肉背景板,頭發是包著的,還上著妝,他隻是看著眼熟,沒認出來,現在綁起了馬尾,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是他簽約那天,路上勇救落水兒童的那個圓臉馬尾送魚小工。
當時這少女一身魚腥味,自稱“大海的女兒”,在初冬寒冷季節毫不猶豫就跳入河中救人,還是給他留下了極深刻印象的,感覺這至少是個善良的好人。
那麼,一個善良的好人,一個有過見義勇為行為的人,要被辭退了,也許會讓她收入減少,陷入生活困難,那說真的,他真不介意多點事幫她說說情——總聽說好人沒好報,那就從自身做起,對好人能幫就幫一幫。
很蠢的做人原則,但他覺得這種蠢偶爾犯點沒什麼。
津村晴喜則有些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又回頭看了看那滿是絕處逢生喜悅感的少女,拿不準這是什麼情況了——按理說,要是這少女和主創編劇相熟,哪怕演技不怎麼樣,編劇幫著要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製作人和導演都不會多說什麼的,何至於混到了路人演員的份上?
但他不懂歸不懂,麵子還是要給的。
在製作人總負責製的劇組裡,副本大BOSS自然是製作人,但導演和主創編劇起碼也能算是個小BOSS,而他頂多算個精英怪,還是沿路最多掉綠裝的那種垃圾精英怪,根本沒辦法比。
劇組換掉千原凜人,估計會元氣大傷;換掉他,可能大家都沒什麼感覺,重要程度完全不同,而且就算他不同意,千原凜人萬一是認真的,找導演說幾句,導演也不會駁他的麵子,等於他白得罪了主創編劇一場,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還是直接聽話比較好。
他直接一口應了,轉身又回去了,沒好氣道:“看在千原老師的麵子上,再給你一次機會。過來,我再給說一遍拍攝紀律,這次你閉上嘴好好聽!”
“是,是!”那少女現在無比乖巧,有些想過去找千原凜人道謝,但發現他已經溜達著走了,隻能低頭乖乖聽津村晴喜訓話。
而千原凜人散了會兒步,消了消食就重新進了攝影棚,剛要回他的座位,卻發現那裡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拿著他寫了一半的劇本在看。
那小小的身影似乎很敏感,被看到了馬上轉了身,正是深沢美千子。
她沉默了一會兒,微微鞠躬:“對不起,我不該隨意看這個……不過,這裡麵說的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