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不大,也就隻有左邊的沈蘊初聽到,
對方淡淡回道:“前幾日陛下不是發了火嘛?左相打那之後就稱病告假,現在還撐著呢!”
這個葉薇倒是知道。隆獻後入宮前一日的早朝,又有大臣對此事提出不讚同看法,皇帝盛怒之下直接發話,再敢對此事妄加評論,便以大不敬之罪論處。
想也知道,那找茬的官員自然是左相安排的,誰知皇帝態度這般強硬。他一怒之下就以舊疾複發為由,閉門謝客、不再上朝,現在索性連夜宴都不參加了。
葉薇真是服了自己這位威武霸氣的父親,簡直是不跟皇帝作對不舒坦,就這麼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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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進行到一半,歌舞暫歇,妃嬪們先後起身,向帝後、趙太後以及隆獻後敬酒。葉薇看著不遠處的觥籌交錯,忽然回憶起了載初二十二年的除夕。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和父親一起過年,身邊還有許多所謂的親人陪伴。大家一起用膳、一起飲酒,說著吉祥話,祈禱來年平安順遂。
那天晚上,她原本真的很開心。開心到連宋楚怡的敬酒都愉快地接受了。
那時候她是怎麼說的來著?哦,是這樣。
“看在今天過年、你又送了我淄鄉綠酒的份上,便休戰一晚如何?其實老這麼鬥,我也怪累的。這杯算我敬你。”
一貫跋扈囂張的妹妹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也隻好聳聳肩,給麵子地接過了杯子。
其實認真想想,她們也沒什麼深仇大恨,隻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從來就處不好關係,她們又都是不肯認輸的性格,才會搞得這麼僵。
也許等彼此都出嫁了,就不用為這事發愁了吧。
她這麼想著,正要一口飲儘,她卻忽地叫住了她。
“宋楚惜。”
她看著她。
燭光裡,宋楚怡眼眸晶亮,裡麵藏著太多太複雜的情緒,最後都彙聚成唇邊一個淺淺的笑容,“可能以後我還會有得罪你的地方,這杯酒就算提前的賠罪。希望你大度寬宏,不要和我計較。”
她有點莫名其妙,敷衍地笑笑便喝了那杯酒。
然後,她便再也無法和她計較。
……
對麵的韻貴姬回了座位,沈蘊初低聲對葉薇道:“該你了。”
葉薇笑了笑,端著酒觥出了席位。
她一出來,大家的注意力便都集中了。葉薇恍若不覺,笑吟吟地先給太後和隆獻後敬了酒,再轉向皇帝,“臣妾葉氏,恭祝陛下福壽綿延,願我大燕國運昌隆!”
興安殿內鋪著朱紅的地衣,葉薇身著藕荷色長裙,跪在上麵有一種彆樣的高貴氣度。唇畔笑意深深,星辰般的眼眸凝視著他,讓皇帝略微晃了神。
“哦……”他慢慢道,“承葉容華吉言。”
隆獻後詫異地看著他。剛才哪怕是襄愉夫人來敬酒,他都隻是點點頭便喝了,沒一句多餘的話,這會兒居然回了這個葉氏?真給她臉麵。
這與眾不同的待遇不止隆獻後發覺了,其餘人也發覺了,一時心思各異。放在平時,這必然惹怒宋楚怡,可這會兒她心亂如麻,也就管不了旁的。
那個葉薇還穿著早上那套衣服,慢慢走到了她麵前。親自拿起銀鎏金的酒壺,為她斟滿美酒,然後道:“臣妾入宮大半年,多虧皇後娘娘的照料關懷,今日便借著這個機會,敬娘娘一杯。”
宋楚怡端起酒杯,隻看了一眼便眉頭緊蹙,“這是什麼?”
“淄鄉綠酒啊。”葉薇神情無辜。
皇帝了然,“皇後不喜歡這酒,你換個彆的吧。”
不喜歡這酒?葉薇冷笑。
隆獻後挑眉,“淄鄉綠酒是天下名酒,皇後竟不喜歡?可孤卻喜歡得緊。”
她這樣說了,皇後再不愛喝也得給婆婆一個麵子。她慢慢端起酒觥,裡麵的液體綠得清透,似一塊乾淨的翡翠。
葉薇看著麵無表情的宋楚怡,很慢很慢地笑了起來。
她開口,語氣溫和而真誠,和多年前那個誠懇的妹妹一般無二,“臣妾生性愚鈍,這半年來給娘娘添了不少麻煩,心中實在慚愧。”頓了頓,“可能之後臣妾還會有得罪您的地方,這杯酒就算提前的賠罪。希望娘娘大度寬宏,不要和臣妾計較……”
宋楚怡瞳孔猛地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