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荒謬(1 / 2)

奪寵 茴笙 8405 字 8個月前

鬼魅?

皇帝眉頭蹙起,盯著江宛清看了瞬,冷冷地彆過頭,“胡言亂語。你要是再敢攀誣他人,彆怪朕不給你機會。”

江宛清見他不信,有些慌了神,“陛下,臣妾沒有攀誣她,臣妾說的都是真的。陛下不認識從前的葉薇,所以不覺得奇怪,可臣妾是和她一塊長大的,她什麼性情我再清楚不過。自從那次中毒再醒過來,她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無論是喜好還是說話做事的方式,都跟從前全然不同。她真的……”

“江承徽,我看你是栽贓陷害成了習慣,連頤妃娘娘都不放過。你剛才叫她什麼?娘娘的名諱也是你可以直呼的麼!”喬美人看出皇帝很不喜江宛清對葉薇的指控,急於在他麵前博取好感,竟搶在皇帝前頭打斷了江宛清的話,“娘娘不曾教過我什麼陰謀計策,適才我不過是講了實話,你又何必像隻瘋狗的到處咬人!”

這話說得太難聽了,江宛清煞白的麵孔騰地漲紅,咬牙切齒道:“放肆!”

“朕看你才放肆。”皇帝冷冷地摔了筆,道:“還以為能聽到些有用的話,結果竟是瘋婦在公堂之上砌詞狡辯。罷了,高安世,這裡交給你處理,朕回永乾殿了。”

他要走,江宛清愕然地睜大眼睛,連聲道:“陛下,陛下您相信臣妾!外麵那些傳聞您沒聽到嗎?不止臣妾一個人這麼懷疑,大家……大家都說葉薇是妖孽!她不是人!”

外麵的傳聞……皇帝當然聽到了。正是因為清楚坊間流言的走向,他才更不願意在這裡聽江宛清大放厥詞。那些話固然荒謬,可這世上信這荒謬之辭的人卻不少,他不願給他們更多的攻擊葉薇的理由。

君王離開的動作如此迅速,江宛清有些不可置信。眼看他即將消失在門邊,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一把抱住他的右腿,“陛下,陛下臣妾有證據!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琳充儀,她就是臣妾的證據!”

皇帝步子頓住,慢慢低頭,“琳充儀?”

他總算願意搭話,江宛清幾乎要喜極而泣,“是,琳充儀。陛下您還記得當初的事嗎?葉……頤妃娘娘被蘇氏行脊杖之刑那天,是琳充儀帶著您去了吹寧宮,恰好將她從刑杖下麵救出。那之後,琳充儀和頤妃的關係就忽然變得親密,幾乎是不分彼此、情同姐妹,哪怕是琳充儀惹上殺身之禍時,頤妃都敢不顧自己安危地幫她辯解。可在那之前,她們的關係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陛下您可有想過,她們突然變得要好的原因是什麼?”

他確實曾經疑惑過。延和四年的家人子裡,他原本最看重的就是沈蘊初,因為她落落大方、美麗而不做作,有著宮中女子少見的英氣。在她剛剛獲寵那段時間,從未在他麵前提起過葉薇,那一日卻突兀地表示擔憂葉采女的境況。而他當時剛好被葉薇禦前訴冤的事情弄得心情複雜,便順著她的意思去了,才有了後麵的事情。

雖然隻是旁觀,但他也看得出來,葉薇和沈蘊初之間的感情十分真摯,並不是宮裡那些為了利益而結盟的所謂姐妹。可問題也出在這裡,這種互托生死的感情沒有一定的原因根本不可能發生,究竟是什麼促使她們成為朋友的?

江宛清看著沉思的君王,慢慢道:“臣妾知道原因。”

皇帝慢慢轉頭,“哦?”

“陛下您還記不記得,皇後……不,是廢後宋氏,她有位嫡出的長姐,喚作宋楚惜。您曾經當眾問起過一次,不知道您還記得嗎?”

也許是錯覺,江宛清發現皇帝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神情變得很奇怪。烏黑的眼眸裡不知道藏了些什麼,視線落到她身上竟是說不出的駭人。

片刻後,他若無其事地開口,“哦,她啊。朕記得。她怎麼了?”

“琳充儀是宋大小姐的表妹,二人關係甚篤,而頤妃娘娘則是宋大小姐的知交好友,曾與她書信往來過一段時間。琳充儀身邊曾有個宮娥叫阿茉,她告訴臣妾,說琳充儀之所以和頤妃交好,正是因為這位故去的宋大小姐!”

在她開口之前,皇帝腦海中閃現出無數種可能,卻怎麼也沒料到她會給出這樣的答案。葉薇認識楚惜?她們是知交好友,還書信往來過一段時間?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高安世擔憂地看過來,見他薄唇都抿成了一條直線,隻好硬著頭皮替他問出後麵的話,“這就是江承徽說的證據?這隻能解釋頤妃娘娘與琳充儀交好的原因,不能證明她是……咳咳,是什麼鬼魅……”

“當然可以!”江承徽激動道,“頤妃和宋大小姐一個是北地侯阜人,一個在江南惠州長大,中間隔著波濤萬丈的睢江,原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可兩個人若不是曾經見過,又如何能成為知交好友?頤妃自小便循規蹈矩,除了十七歲那年入宮參選,去過最遠的地方便是侯阜城外五十裡的道觀。她不曾離開,就隻能是宋大小姐過來,但臣妾這幾個月仔細打聽了,宋大小姐活了十六年,從來不曾去過侯阜。

“換言之,她們根本就不可能認識。”

皇帝僵在原地,仿佛化身雕塑。江宛清神情迫切,跪在他腳下仰著頭,眼睛裡閃著瘋狂的光,“所以,她撒謊了。她對琳充儀撒謊了。不僅如此,她對我們也撒謊了。

“陛下,事到如今您還沒發現嗎?頤妃身上的疑點太多了,她有問題,她絕對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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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皇宮如同蟄伏的巨獸,獨自行走在甬道上,撲麵而來的是刀子般割人的寒風,不過一小會兒臉便熱辣辣的生疼。半個時辰前剛下了場雪,牆頭屋頂都覆蓋著一層白色,皇帝披著墨色大氅,麵無表情地穿行在其中,身後跟著惶恐不已的高安世。

眼看著他一路上都沒有說話,高安世心驚膽戰,竟無法揣測這位主君此刻在想些什麼。適才在殿內,江承徽說的話太過駭人聽聞,明明是隻能在街頭流傳的獵奇之說,卻被鄭重其事地搬到一國之君麵前陳述,光是想想都覺得荒謬。

然而比這更荒謬的是,明明認定這種說法荒誕不羈、可笑至極,他們卻控製不住地去相信。

他知道,真正惹惱陛下的也是這個。

子不語怪力亂神,陛下打小受的是孔聖人的教誨,長大後又親眼見到太上皇因癡迷修道而把朝綱弄得烏煙瘴氣,嘴上雖然不說,心中卻早已對此類事情厭惡到了極點。如今有個人跑出來告訴他,被他視若珍寶、寵愛有加的妃子是妖精變的,叫他心理上怎麼接受得了!

吸了口混著冰渣的空氣,皇帝步子放緩,視線飄向了遠方墨色的天幕。那樣深沉的黑色,讓他想起她綢緞般鋪散在他掌心的長發。

外麵在傳些什麼他並不是不清楚,說葉薇當初喝下去的明明是見血封喉的毒藥,甚至有人說宮娥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然斷氣,可是在太醫過來後,又奇跡般地醒了過來。當時隻道是福大命大,如今被山精妖怪的流言一攪合,立刻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這些事情他本來都當笑話聽聽,壓根兒沒往心裡去。可今晚江宛清卻告訴她,葉薇對沈蘊初說自己是楚惜的知交好友,因此獲得了沈蘊初的信任。然而實際上,她和楚惜根本沒有認識的機會。沈蘊初並不是糊塗的人,她如果沒有拿出什麼有力的證據,那邊不可能相信她!

江宛清無非是想通過這個證明葉薇來路不正,明明不認識宋楚惜,卻能讓宋楚惜的表妹相信她和她交情匪淺。普通人自然辦不到,但如果是擁有異能的妖邪,便能輕鬆知曉宋楚惜的私事,然後以此去蒙騙沈蘊初。

所以,她真的有問題?

仿佛一道閃電劈過腦海,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永乾殿書房,她用忐忑不安的語氣問道:“臣妾說什麼,您都會信嗎?

“哪怕,那是讓人很難接受的事情,就像修道飛升那般荒謬,您……也會相信嗎?

“我和謝道長的關係嗎?如果一定要說,那便是我們上輩子曾經見過。我上輩子,和他是朋友……”

心口發涼,他怔怔地停住腳步。

什麼意思?她當時,究竟想告訴他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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