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段驚塵你小子說來真來,還來這麼快?
方略目光灼灼,痛心疾首看著上首的假仙君。
他高聲疾呼:“段仙君乃是盛德仙君轉世,自該不忘盛德仙君是如何隕落的!他是為蒼生,為大義,為鎮壓邪魔以身化劍而亡!段仙君既說自己未曾被妖女美色蒙蔽,便請您持天傾劍斬了那妖女,洗清仙君身上汙名!”
“轟隆!”
伴隨著此聲落下,殿外大門轟然巨響,完全開啟。
在燦爛到灼目的夕陽之下,數道被夕陽拉得狹長的影子自雪地蔓延到殿內,一點一點,逐漸接近。
在一眾劍修、刀修和佛修的包圍之中,一道如白雪般淒冷而破碎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她長發未挽,似潑墨披散而下,在寒風中淩亂飛舞,身上隻裹著一件寬大到曳地的外衫,顯得越發脆弱而清冷。伴隨著距離的拉進,眾人也終於看清了那張臉。
那是一張蒼白而淡漠的麵龐,眉眼像是凝著一層淡薄的霜雪,神態如她身後雪山之巔的積雪,冷得尋不到半點情緒。
這是極美的一個女修,然而所有人都注意到,她此刻雙手被反縛在背後,身上更是緊緊捆著一根金色的繩索。
“那是鎖仙繩!”有人認出了此物的來曆。
“傳說中甚至能夠封禁仙人仙術的鎖仙繩,青霄劍宗這次是真準備殺了這個妖女了!”
“但是段仙君能答應嗎?他可是為妖女發瘋了!”
身後的議論聲嘈雜錯亂,在無數強大修士的重重包圍中,死死捆住的白長老赤腳散發,如未上枷鎖的刑犯,一步一步踏向正殿。
在她麵無表情被帶入殿內時,有修士悄聲喃喃:“如此姿容……也難怪段仙君稱之為風華絕代,自甘墮為妖女走狗……”
“什麼走狗,凡間對此等行徑有新的說法,叫舔狗。”
“……”
這幾句話落入耳中後,白仙子閉了閉眼,眼中的光終於徹底熄滅,像是失去了所有生的欲望。
她背後的巍峨雪山重重,而她像是其中不幸零落的一片碎雪,搖搖欲墜。
終於,一行人帶著假仙子,真仙君上前。
段驚塵緩緩抬眸,視線穿越無數紛亂人影,越過重重距離,與遠處的那雙眼對上。
白清歡微微睜大了眼,腦中忽然有片刻的空白,接下來便旋於腦海的,便隻剩了一個念頭。
段驚塵真來了。
怎麼來的?
被綁來的!
下一刻,殿中一個身形高挺,麵容堅毅且膚色黝黑的修士上前一步。
此人氣息強大沉凝,開口瞬間,高亢有力的聲音便響徹大殿。
“魔宗妖女白清歡渡劫失敗,束手就擒,還請段仙君將其誅殺,洗清汙名以證清白!”
下一刻,不知是何時站至殿上的無數人拔劍出鞘,在清越激昂的劍鳴聲之中,是更加響亮的聲聲齊呼。
“還請仙君將其誅殺!以證清白!”
“還請仙君將其誅殺!以證清白!”
“還請仙君將其誅殺!以證清白!”
如海浪山傾般的高呼聲中,劍光映在真仙君蒼白的麵龐上,他雙眼中隻有頹倦,一句話也沒說。
眼看利劍高懸,劍尖儘數指向了白清歡,見到這一幕的萬本利急得拍掌就要站起來製止,跟在後方進來的小周與李長朝等人也是臉色一白。
而上方“哐當”幾聲,滿桌靈果靈酒灑落一地。
丹聖子腦子一涼,原以為是自家師弟又掀桌子了,然而轉頭一看,卻發現宋蘭台不知何時早就站起來了,方才失態將桌幾觸翻的,竟是先前一直靜坐無聲的應臨崖。
他玄色衣袍被酒水浸染出越來越明顯的深色,而他卻恍若不覺,隻目光定定,就這樣看著進來的那個女修。
宋蘭台撞開擋在前方的應臨崖,又推開不知為何站了出來的空曇,雙眼微紅,腳步踉蹌就要上前。
然而比所有人都快的,依然是那個自許久之前,便拔劍而起的年輕仙君。
“砰!”
桌上那個靈玉雕琢的酒壺砰然墜地,深紅色的靈酒像是血漬四濺綻放在仙君的腳邊。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位最是冷心冷情的仙君帶著一身纏綿熏人的酒香,飛身擁住了那個妖女。
白清歡緊緊抱著自己的寶貝身體,生怕她真被戳出幾個血窟窿。
此時,眾人已是一片嘩然。
“段仙君!”
“仙君你糊塗了!”
“段仙君這是何意?!”
假仙君字字清晰:“有我在,你們休想傷她分毫!”
順便暗暗把嘴貼在對方耳畔,壓低聲音悄悄問一嘴段驚塵:“你什麼時候被綁過來的?”
真仙君好像終於回魂,很緩慢的眨了一下眼。
什麼時候?
嗬嗬。
在圍觀人群說他是“癲公”,在假仙君大聲說“我段驚塵也算是個人”,在萬本利說“千年一遇之舔王,萬年一見之舔狗”的時候。
托白長老修行刻苦的福,這具身體的修為驚人,聽力同樣驚人。
段驚塵突然就覺得活膩了,這次是真膩了。
他想,為什麼修士的一輩子這麼長,這麼不容易過去?
真仙君麵無表情:“我想死,你們現在就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