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星移徑直往前,白清歡的視線隨著他的背影移動,原以為他會直接坐向最上首的位置,但是他卻隻是看了那張白玉高座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他坐在了距離高座最近的位置。
白清歡意識到自己無法改變未來走向,在片刻的腦海空白後,強行讓自己的理智歸位。
便是無法改變既定的過去,她也要從世間的長河中抽絲剝繭,找到能夠改變未來的線索!
她拍了拍小童的肩膀,試探問:“你應叔叔為什麼不坐最上麵?他不是仙庭最強的戰神嗎?”
小童卻愣了一下:“啊?你在說什麼蠢話,應叔叔上麵還有神女,他怎麼能坐最上麵,這是大不敬啊。”
白清歡垂眸,沒有多問什麼暴露自己不是本地人,她的手則是無意識地按在膝蓋上快速輕點著。
小屁孩的話中透露出兩個線索:
第一,應星移現在,至少是在人前還尚未暴露自己的野心。
第二,仙庭之中最尊者原來不是後世所傳的仙帝,而是一位神女。
可是神女是誰?
她的大腦快速運轉著,麵上倒是全無變化,好似無意地開口:“封仙盛會如此難得,怎麼倒是你應叔叔主持大局,神女都不出麵呢?我本想一睹神女的尊容來著。”
“嘖,彆說是你這樣的小仙娥了,就是我也還沒見過神女呢!”小童趴在屏風後,一邊眼睛睜著一隻眼睛閉著,看得專心致誌。
“哦?你這種出身高貴天賦卓絕堪稱未來仙庭頂梁柱的小仙童,居然也無幸得見神女嗎?”
這一連串流暢不做作的誇獎一出,果真把沒見過市麵的小童給弄得昏頭轉向了。
他略鼓的臉頰紅了大半,眼睛亮晶晶的盯著白清歡,有點不自在地仰了仰頭:“其實我也就還……還行吧,不過我才剛破殼沒幾年,神女已經沉睡很多年了,上次露麵還是一千年前,彆說我了,就是我阿爹阿娘都還沒見過呢。”
白清歡若無其事繼續問:“好奇怪,神女怎麼沉睡這麼久?”
“我怎麼知道,阿娘說是神女當初為了救世,在那場淹沒整個寰宇的大洪水中創造羽山,耗去了太多力量,所以需要沉睡恢複,我們都不能擅自打擾她。”
白清歡的手驟然頓住。
她忽然想起自己芥子囊中,還有一小抔從戌土峰峰主那兒得來的息壤,以及和之相關的被修真界視作傳說的一件事了——
天地初開混沌之際,無邊無際的寒淵幾乎覆滅整個世界,彼時粗略掌握了神通的一些能人異士都難以抵抗那滅世的災難,尋常種族更是滅族無數。
整界生靈十難存一之際,有一神女手持息壤降世,在寒淵的最中心化出羽山,解救了蒼生。
不是……聽小童的意思,這原來並非傳說,而是事實?!
且那位在天地初開之際就出現的神女,現在還活著?!
不是,這位到底吃的什麼東西,怎麼比王八
還能活?能不能透露點食譜,她也想照著吃兩口。
白清歡還想再多打聽點那位神女的事情,卻看到小童攥著手激動道:“來了來了,這一百年飛升上來的仙們都要挨個進來,被授予仙令了!”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殿外果然出現了一道流光,朝著裡麵快速飛入。
待流光散去後,出現在此地的是一個身形矮瘦,微躬著身體,眼神狡黠的人類修士。
“誒……見過各位上仙,初次見麵,若有失敬還望海涵啊!”
他眼睛滴溜一打轉,衝眾人敷衍地拱拱手,視線並不看其他仙族,而是先打量殿內的各色寶石和各人身上所佩戴的華美飾物。
手雖然是作揖的姿勢,但是手指好像已經不受控製地要結成某種特殊的印了。
白清歡:“……”
儘管長得完全不同,但是這站姿這眼神這好像按捺不住準備順手牽羊的手勢,這小子不是賊修才怪吧!和老李頭的那副德性是毫無差彆了。
疑似賊修的飛升修士出現後,不少仙族都皺了眉,顯然是沒見過這麼賊頭賊腦的人。
倒是有一個身著白袍的女仙起身,微笑著走到了賊修身側,從旁溫和指引著他該如何做才能被仙令選中,一舉一動都讓人如沐春風。
“果然,司幽家的姑姑就是溫柔寬和,你看看自己這坐沒坐相的樣子,快和人家學學什麼叫仙族風度禮儀。”
白清歡緩緩點頭,原來這就是在仙庭負責各類祭祀和禮儀的司幽家族族人。
在司幽女仙的指點下,賊修還真被一枚仙令擇定了。
一道淺灰色的流光落到他的身上,片刻之後,在他手中凝作一塊仙令。
司幽女仙怔了一下,待看清牌子的名字後,表情略有古怪,但還是保持了優雅。
她聲音溫和,既是告知眼前新飛升上來的這人,也是告訴其他仙族。
“恭喜,您日後便是仙庭的賊仙了。”
白清歡:果然如此。
其他仙族:“……”
他們的表情都有一瞬間的沉默,逐漸的,有仙默默地抱緊了自己的法寶,還有仙開始低頭檢查自己所攜的物品是否齊全了。
賊仙倒是大喜過望,並不嫌棄這仙位難聽,倒滿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美滋滋的被司幽女仙帶去自己的位置坐好,還不忘和旁邊那些警惕的其他仙族打招呼問好。
接下來又是數個修士飛入殿中,但是能被仙令擇中者寥寥無幾。
白清歡微微朝小童那邊傾身,試圖作弊先得答案:“仙令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擇主?還有仙庭到底有多少塊仙令。”
“果然是沒有見識的小仙娥。”小童又先給了她一個鄙視的眼神。
她眼也不眨,直接就是擺爛嘴臉:“確實,所以才需要你為我解惑,如果我一直都是這樣愚昧無知的話活著也沒意思,不如現在就去殿中躺平讓仙將們把我殺了算了。”
“……”小屁孩永遠玩不過成年修,隻能收
起鄙視嘴臉,夾著尾巴給她解釋起來。
“仙令到底有多少,至今沒有人知道,就像這賊仙仙令,我也是頭一次聽說的。仙令擇主也摸不著規律,似乎都是仙令自行選定它覺得合適的主人,不過也有些仙令是例外,它們會更傾向某些種族,比如羽仙令幾乎永遠在鳳家人手上。”
說到這一句的時候,小孩很是驕傲地挺了挺胸膛,與有榮焉的樣子。
白清歡:“哦,原來你是鳳家的小鬼。”
“咦你怎麼知道——不對我不是!我是應家……不我是司幽家的!”
白清歡用看小傻子的憐愛眼神看他,挺敷衍地點頭:“知道了,鳳家小鬼,你安靜點,不然我上鳳家告你狀了。”
“……”
屏風後的小孩哥已經被白長老輕鬆拿捏了,殿中陸續進來的眾飛升者中,則是大部分人沒有拿到仙令。
按照鳳家小童的說法,這些人就會成為仙庭之中的散仙,地位雖然不如那些有仙令的仙君,但好在也不需要承擔太多事務,可以選擇躺平享受生活,也可以選擇在某位仙君手下辦事。
若是運氣好了,說不定哪天就有新的仙令看上他們了。
“你家應叔叔不是主持封仙盛會的嗎,他怎麼都不說話?”
白清歡看著應星移,後者在座上微微將頭往後頃靠,像是陷入了沉睡,一動不動。
直到殿外又飛入一道無比絢爛的流光。
在那道光芒出現之後,殿中本就明亮的光芒頓時變得大盛,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道寒凜肅殺的風。
光輝逐漸散去,殿中再次出現的人也終於展現全貌。
那是一個非常年輕的修士,身量略瘦卻高挑而不失力量感,寬肩細腰,烏黑的發高高束起,發尾如潑墨垂下,兩縷碎發半遮了清冷澄澈的眼。
他隻著一襲白底淺青色的簡衫,再無旁的配飾,唯獨手握一把通體漆黑的尋常靈劍。
白清歡險些站起。
段驚塵!這小子的模樣,純粹就是段驚塵本人啊!
在無數仙族的注視下,殿中的人已經從容鎮定地抬頭。
聲音清冷略沉。
“在下,青霄劍宗段清光。”
“……”
“誒?修真界什麼時候有青霄劍宗這麼個宗門了?還不聲不響出了個能飛升的高手。”小童嘀嘀咕咕念著,興致勃勃地打量著這個新來的,“長得真不賴啊,這人倒是比剛才那個賊仙像樣,有點我們仙庭的味道。”
白清歡艱難問:“你有沒有聽到,剛剛他說自己叫什麼來著?”
“聽到了啊,姓段名清光,段清光。”鳳家小童還是沒忍住又給了她一個白眼:“你怎麼長得醜腦子蠢還耳朵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