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1章(2 / 2)

聽上去挺沒意思的,顧弈本來沒明白,自己喜歡青豆什麼,他明明特彆不稀罕程青豆那股逆來順受的勁兒。

直到年前一次偶然,他有點明白了——

那次,他和章敏去導師家拜訪。下午,師母睡了,章敏輔導完老師女兒的功課,坐到他對麵,擾了他一人下棋的清淨。

她聒噪,問他這學期怎麼不總回家了?為什麼老師剛剛問女朋友的事兒,他不答?

當時顧弈正處於對感q欲寡之時,表情不鹹不淡,沒有作答。

棋局是死局,章敏見他不答,無奈將注意力投入棋局。很快明白這局麵無解,遂主動推翻重來。

顧弈趁她擺棋,推窗掏煙,問她抽嗎?

這地兒女人比南城野,不少姑娘抽煙,所以他禮節性問了一下。章敏害羞地低下頭,搖了搖。

顧弈叼上煙,左右掏口袋,沒找著火。

章敏見狀,在導師書房的桌麵上幫忙找尋,主動替他打火。

那一刻很短,應該隻有兩三秒,但他們都定住了。火苗在日光下躥動,打火的章敏手臂伸得筆筆直,笑得朝氣又用力。

顧弈銜著煙,看著她,沒有主動湊近火。

那簇火先是一猛,很快熄滅。章敏又嘎達按下打火開關,輕咬下唇,緊張地看向他。那雙眼睛,欲語還休。

太陽收攏通黃的光線,顧弈退後一步,唇瓣微動,對她說,謝謝,我自己來。

章敏十分受辱,把打火機往桌上重重一拍,辮子一甩,扭頭碼棋去了。顧弈默默點火,悶了口煙。

縷縷煙絲中,他想明白了一些事兒。嗯,他就是賤的。

-

火車還有3小時檢票,顧弈不緊不慢打了兩局九球,和虎子嘮了會嗑,才在程青豆暴跳的催促中往火車站走。

這條路去年冬天他們走過一回,去年夏天走過一回,這趟又是一個冬。好像每回往火車站走,心境都不一樣。

顧弈將車停在顧燮之朋友的雜貨店前,從後備箱取出行李箱。

他進去跟叔叔打招呼交鑰匙,青豆沒跟著,安靜站在路口,遙望不遠處的人山人海。

她感慨,這幾年南城外地人變多了,以前火車站前頭可沒這麼多人。一張口,嘴裡猝不及防吃進一顆硬物。

“嗯?”舌頭一攪,青豆眉眼舒展。是梨膏糖。

雜貨店玻璃櫃台的中央擺著自製梨膏糖,顧弈拿了一袋。他小時候特彆喜歡看青豆吃糖。她含糖攪動的時候,酒窩一閃一閃,捉摸不定,特好玩。

此刻也是。褪去小時候爛漫的傻氣,取而代之的是姑娘勾人的靈動。

她邊含邊問:“我補了牙以後是不是要少吃糖?”

他無所謂道:“你吃唄。”

她笑:“可以嗎?可以正常吃糖?”

他痞笑:“壞了再補。”

青豆拿眼剜他:......”

火車站前那條路擁擠不堪。除了乘客,一大半都是販子。顧弈沒讓青豆進月台送他。現在是春運期間,她這麼小個兒,彆被踩著了。

青豆亦步亦趨,非要跟著:“我想看你上車。”

“不用。”他把她按在原地,“你彆過去了,我自己進去。”

青豆堅持:“我送你啊,你上車還有半小時呢,我們還可以說會話。”

他歎氣,將行李一擱:“就在這兒說吧。”

石墩子上全坐著人,他們沒地兒坐,隻能乾站著。

青豆不解:“我們進去呀,在外頭站著乾嗎。”

“我進去,你彆進去。”

“啊?”她嚼碎梨膏糖,“我不進去,那我過來乾嗎?”

“是啊,我也不知道你過來乾嗎。”他沒要家裡送,沒要虎子送,就是不喜歡月台送彆。有過與青豆告彆的經曆,他更願意一個人簡單乾脆地走。

倒是青豆堅持要送。

“真的不要我送嗎?”青豆指了指南城火車站五個大字,“我送你到門口好不好?”

他見她堅持,替她劈開人流,抬高音量交待道:“那你等會出來的時候小心點。”

“好。”

他們肩頭艱難挨碰,抵住四周推來的活動性阻力。終於擠到門口,青豆在這隆冬的室外都要出汗了。

顧弈張臂,小心護著她,問:“送到這裡行了嗎?”

青豆腳跟前後小範圍地移動位置,防止自己被推走。她仰起臉,主動跟顧弈討個示下:“顧弈,我們算是和好了嗎?”她擠出兩顆漂亮的酒窩,努力自然,不讓局促被讀出來。

他們好像好了,但又好像不太好。上回來送他,青豆還沒反應過來那是分手,這趟她不想這樣半吊子,遂擱下臉麵,要一個清晰直白。

貝齒在下唇咬下兩排陷落,青豆拽著顧弈的手腕搖來搖去:“嗯?”

顧弈看向她,胸膛劇烈起伏著,裡頭好像有個家夥要掙脫著跳躍出來,可轉瞬又平靜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避重就輕,拍拍青豆的頭,掩飾得極好:“乖。”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忍住了吻她的衝動。

鄒榆心說過,顧夢看似狼心狗肺,實際敏感易怒,血是暖的,而顧弈看似恭謹謙讓,實際冷酷無情,血是冷的。她的理由是,隻有冷血的人才可以對一切都這樣淡然,不常陷入悲傷和情緒波動。連高考填誌願都可以吊著父母,自己做主毫不慌張,還有什麼大事不能成。冷血者才可以摒開情緒,一路往前。顧弈深以為然。他一直以為自己鐵石心腸,什麼事兒都雲淡風輕。

但那刻迎上程青豆的眼睛,他居然有痛感。

-

青豆站在原地,眼裡冒熱淚,心口冒火氣。什麼呀,乖什麼呀?她還不夠乖嗎?

青豆流了幾行淚,想試著追進月台,但實在太擠了,很快頭暈目眩,隨人流撤離。移動時,她幾度想返回,又被自己難得的傲氣說服了:被人打了左臉,難道要再伸去右臉嗎?我才不是那號人呢!我要有誌氣。

人潮湧動的火車站,喇叭聲此起彼伏。

青豆就像一顆豆掉進了豆缸,迅速埋沒人海。她沒機會再知道,五分鐘後站內一片黑壓壓裡,劈開的一小道弧線。

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顧弈好多事兒都不會說。

而那麼多事情裡,光是知道的一點點就足夠她暖得發燙了。

青豆抽泣站到公車站牌下,好不容易找到根杆支住自己,兩手終於不用當盾推人,如釋重負地穩當當落進口袋。

運動後的指尖躥上蟻爬的麻木感。

青豆抄進去好一會才生出知覺,摸到那個奇怪的硬物。

一打開,是四塊梨膏糖。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