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罡。
林天罡三下五除二便交待了春日宴上給顏喬喬下-毒之事。
“那是神嘯弄來的宮廷秘藥,會、會讓顏喬喬把我錯認成她的心上人。”林天罡坦白道,“否則以她那又臭又硬的脾氣,即便是中了那春什麼藥,也絕不會乖乖就範。”
顏喬喬腳步微一踉蹌。
肩膀上傳來了鎮定的力道,幫助她站穩。
“你是說,我那日並非醉酒,而是中了毒。”顏喬喬一字一頓。
“是、是啊。就是讓你把麵前的男人錯認成心上人,好讓你投懷送抱唄。”林天罡大約已吃了些苦頭,眼神發虛,唯唯諾諾,“可惜我還沒得手,就叫韓崢給打暈了,便宜了他!”
顏喬喬怔怔轉頭,與韓崢對上了視線。
她第一次,在韓崢的眼睛裡讀出了一絲心虛和惱恨。
顏喬喬恍然。
“你,那日已發現我有問題!”她的心中翻湧著難言的情緒,“你打暈林天罡,又看出我狀態不對,卻佯裝不知,趁人之危!韓崢,你卑鄙!”
周遭的一切再度震顫。
韓崢厚顏無恥道:“誰叫我心悅你多時。顏喬喬,心悅之人向自己投懷送抱,但凡是個男人,都絕對把持不住。不信你問問你身旁的大君子,換作他,他敢說一句坐懷不亂?”
顏喬喬本能地知道,韓崢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這樣鎮定。
她沉聲道:“你終日忌憚殿下,處心積慮試探我,想方設法向殿下示威,莫不就是因為,那一日你已知道,我心悅之人並不是你!”
這一次,震蕩愈烈。
“顏喬喬!”韓崢暴怒,口中鮮血狂湧,“住口!”
“你急了。”顏喬喬盯住他的眼睛,“所以你明知道我心有所屬……”
“我沒有!”他的麵容微微扭曲,“那一日我並未聽清你念的是誰!若不是我在琉璃塔中看到你與他早有私情,我根本想不到,你口中含混的名字,竟是尊稱!”
顏喬喬沒懂什麼琉璃塔,什麼私情,但聽到尊稱二字,再想到自己那日眼中看到的人,心中自然知道了真相。
那一日,她將韓崢錯認成了少皇殿下。她喚了殿下,韓崢未聽清,直到某日機緣巧合,他忽然明白了她喚的是誰。
“不錯。”顏喬喬勇敢地挺身而出,“我那日,確實將你錯認成了,少皇殿下!”
“你們不可能,你們根本不可能!”韓崢眸光劇烈閃動,“你彆癡心妄想了!”
顏喬喬剛啟唇,便感覺到肩上傳來了鎮定安撫的力量。
“有何不可。”公良瑾淡聲開口,“我與顏王女,兩情相悅,自該在一起。至於你,便下獄待審罷。”
顏喬喬的心跳瞬間錯亂。
韓崢陡然睜大了雙眼,一句“我不信”脫口而出之際,大量的鮮血從口中湧出,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周遭的一切開始猛烈搖晃,廣場、樹木、人群、空間……一切,都好像即將崩潰,散成塵埃。
顏喬喬偏頭望向公良瑾:“殿下?”
他抬手將她擁入懷中。
“莫怕。”他微微俯身,精雕細琢的下頜輕輕落在她的發頂,帶笑的嗓音緊貼她的身軀,溫聲對她說,“我穿著紅衣,大著膽子,來向喜歡的姑娘告白了。”
顏喬喬呼吸停滯,胸腔緊緊皺成一團。
不知是酸,是甜,是苦,還是悸。
“殿下……”
周遭響起了極密的破碎聲。
如同萬千琉璃同時從高空墜落,摔成最細碎的晶屑。
“咣……咣……咣!”
“嘩……嘩……嘩!”
她將腦袋埋在他的懷裡,呼吸間,儘是清幽至極的寒香。
一片混亂之中,她隱隱聽到極遙遠的地方傳來韓崢陰冷至極的聲音,如同隔著水麵,縹緲、恍惚。
他在對某個人說,“我不管那麼多……我要公良瑾死……代價無所謂!”
一邊說,一邊還有嘔血聲。
先前失去的記憶湧入腦海,顏喬喬一時理不清思緒,隻覺無比錯亂。
“力量……我要力量……全部給我!”韓崢又對著某人喊道。
顏喬喬的心臟瘋狂亂跳。周遭的場景已徹底破碎,她與公良瑾仿佛身處黑暗漩渦,磅礴恐怖的力道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要將他們碾成碎屑。
她緊緊地擁住公良瑾堅硬勁瘦的身軀。
忽有一霎,他揚手,擲出一道金光。
“嘩——”
金光斬破黑暗漩渦,攪動亂流,帶著他們直直掠向極遠的地方。
再有一霎,身軀掙脫桎梏,仿佛突然探出水麵。
*
顏喬喬眼前一亮、又一暗。
她恍恍惚惚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入陣之前的墓殿,正與蒼白俊美的殿下緊緊相擁。
他身穿黑底暗金的華貴長袍,坐在墓殿的王座之上,身體瘦削得令人心驚,唇畔留有殘血。
增添了戰損感,憔悴的容顏更顯絕美。
鴉長的眼睫微微一動,他睜開了清冷幽黑的雙眸。
垂頭,凝視她。
薄唇微啟,他咳嗽著,啞聲道:“試婚之事,且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