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危機(2 / 2)

雪霽歸春 柚一隻梨 10044 字 10個月前

今日雲朵藏身在霧裡,連帶著遮住了沒來得及冒頭的太陽。

熙寧宮前,薑雪耐心地站在殿外,等候傳喚。

薑雪被一陣陣冷風吹著,忽然感受到小腹處傳來的刺痛,她眉心微皺。

算算時間,到她來月事的日子了。

她麵不改色抬手按在小腹上,心不在焉地盯著那道厚重的紅漆木門。

明明派了人催她請安,到了卻不急著見,故意晾著她。薑雪等了會,見門還不開,再也沒有等下去的耐心。

這閉門羹吃得沒意思極了。

薑雪沒和人打招呼,帶著自己的人轉頭出了熙寧宮。等她回去處理了被月事染紅的寢衣,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又慢條斯理用過一頓豐盛的午膳,再來到太後宮裡請安時,已經早過了午時。

“這會兒不知開沒開門。”

薑雪勾唇笑了笑,抬步邁進宮門。

殿外,明琉姑姑遠遠看到來人,怔愣了片刻,忙迎上去,“殿下金安。”

明琉恭敬地彎身行禮,麵帶著客套的微笑,絲毫沒提早上太後聽說長公主離去時是如何大發雷霆的。

薑雪回以溫和的笑臉,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母後終於醒了?”

明琉姑姑笑容僵了一瞬,“這都快到未時了,自然是醒著的。”

“那便好,本宮還害怕母後又去午睡,又要錯過請安了呢。”

明琉:“……”

睡醒了吃,吃過就睡,那成什麼了?今兒的長公主殿下穿著張揚,說話也帶刺。

明琉把人往裡請,納悶地悄悄打量。

豔色衣裳挑人,張揚的緋紅裙穿在容貌奪人的女子身上,婀娜綽約,將那堪堪一掐的柳腰勾勒得愈發勾人。

十八歲的少女,正是姝容動人的年紀,身段窈窕,五官明豔,愈發有先皇後的影子。

明琉暗暗歎了口氣。

當年先皇後離世,陳貴妃被封為皇後,仍在繈褓的薑雪也養在了繼皇後的膝下。

如此生活了十餘載,養母與生母並無分彆,母女二人一直感情深厚。若非後來因為一些事生了齟齬,也不至於是現在這樣。

薑雪不知旁人心裡所想,她隻知道自己的到來打斷了一場正在上演的母女情深畫麵。

陳太後年逾四十,氣度雍容華貴,儀態優雅大方。她身側的少女正值豆蔻年華,目光清澄,一副天真無邪的姿態。

大殿之上,少女正依偎在婦人的懷中,笑得花枝亂顫。

“……聽阿酒哥哥說她小時候可霸道了,常欺得他不敢吭聲,我就不同,他說我秀外慧中、溫婉可人。”

陳太後也笑了起來,寵溺道:“秀外慧中?他隻怕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豆蔻年華的少女紅了麵龐,撒嬌:“母後——”

其樂融融的氣氛在薑雪出現的那一刻凝固。

薑靜玥一眼看到殿中的紅裙女子,她鬆開挽著母親的手,揚著下巴,輕輕哼了一聲。太後也在見到薑雪時變了臉色,笑容慢慢收回去。語氣冷淡下來:“在宮外待了許久,規矩渾忘卻了罷。”

這是在暗諷她早上不打招呼便走,絲毫沒將她這個太後放在眼中。

薑雪拎起裙擺,跪下認錯,頭低著,脊背挺得筆直,“母後教訓得是。”

太後抬眼睨她。

太後年輕時容貌也很標致,不過不同於先皇後那種勾人攝魂的美,先帝評她容貌清麗,後宮妃嬪背後說她清湯寡水、無甚滋味。

眼前這個大女兒不是她親生,才十八歲便出落得儀態萬方,美得張揚熱烈,單說一句美豔無雙也不為過,每每看她,都如見故人。

看著這張不討喜的臉,想起早上她不打招呼便離去的事,太後原本已經消下去的火氣又複燃。

“長公主如今比皇帝還難見。”太後冷冷刺她,語氣不善,“哀家不知,長公主將皇家的規矩與孝道置於何地。”

太後沒叫薑雪起身,她便老老實實跪在地上。

正午的陽光明亮耀眼,在光暈中飛舞的塵埃中,薑雪姿態從容,莞爾一笑。

她既無被詰問的窘迫,亦無被打上不孝印記的懺悔。

見她這般油鹽不進,太後又繃著臉問:“聽說早上你去見了皇帝?你們談了何事?”

薑雪垂下眼眸,“說了兒臣的婚事,不是什麼大事。”

薑靜玥瞪大了眼睛,手撐著扶手,身子前探,好奇:“皇兄要給姐姐選駙馬嗎?這次又給你挑了誰?”

她問完,聲音稍低,似是在自言自語,卻偏偏不輕不重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總不會比阿酒哥哥還好,姐姐不僅年歲大,還有過不止一次議婚,誰家公子不介意啊……”

大殿上霎時一靜。

薑雪的目光直勾勾轉向薑靜玥,輕笑:“是嗎?那恐怕要讓你失望。自然是本宮想挑誰,便能同誰在一起。”

太後滿不在意,隻當她在嘴硬,“皇帝豈會對你如此言聽計從?他若要平衡朝中勢力,就必然不會任你挑選。”

先帝在時便是這樣的手段。

先帝的子嗣不少,不受寵的那些個婚配時尚且要權衡一二。

從來不是想要誰便能要誰。在諸多考量因素裡,個人的喜惡是最不值一提的。

如今長公主這般身份貴重又受寵愛的,在婚姻一事上自然要斟酌萬分,斷沒有任她胡來的道理。

薑雪隻是平靜地道出實話,薑靜玥卻是愣住,而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從座位上跳起來。

“你這話是何意?!難不成你還想把阿酒哥哥搶回去嗎?!”薑靜玥眼底帶著驚,求助似的望著太後,“母後!我不能把阿酒哥哥讓出去的!”

“當年姐姐要去和親,雖然最終沒成,但她和阿酒哥哥的那樁婚約早就不作數了,如今也絕不能反悔!”

“和親”二字落下,如火星落入未熄的炭中。

空氣中逐漸彌漫起硝煙的味道。

半晌。

薑雪冷嗤,“本宮還不至於撿一個棄物。”

她神情冷淡,拎著裙擺,慢慢從地上起身,站了起來。

太後怒道:“哀家叫你起——”

薑雪漠然瞥了眼薑靜玥懸而未落的淚珠,嘲諷地笑了聲,“兒臣本也不喜歡陳酒,隻是皇命難違,兒臣作為女兒,不能違抗父皇的命令。原以為母後也同兒臣一樣瞧不上他,是您心疼兒臣,所以才在父皇耳邊反複提起要收回賜婚。當年您的慈母之心,兒臣感恩至極。”

可惜,她的母後並不是為了她才攛掇的退婚那事。

“既然母後當年費儘心思廢了婚約,又背著兒臣促成和親一事,想必是認定和親於一國公主而言是最好的出路,彆國的王子要好過咱們大景的男兒。”

“聽聞南邊的賀國來了位質子,人已行至京城腳下。當年您對兒臣做的事……”她笑了笑,“母後,您可不能偏心啊。”

大殿之上寂靜無聲,少女冷淡的聲音字字千鈞。

“這天賜良緣就在眼前,您不為您疼愛的小女兒再嘔心瀝血、籌謀一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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