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眾人都在,陸氏宣布了以後都放寬心過日子,科舉的事不會再有影響了。
縱然已經知道了這個好消息,亦安還是隨大流再賀了一次,禮多人不怪嘛。
江姨娘正為不能給女兒辦生辰宴生悶氣,麵上卻又沒露出來。陸氏說明日九姑娘的生辰宴就擺在聽濤軒的水榭時,江姨娘還沒反應過來,片刻後才歡喜地謝恩,一時有些滑稽。
陸氏從來沒和江姨娘計較過這些,那她豈不要被氣死?隻是又給江姨娘說了亦順的生辰宴自有頂上的姐姐們操辦,不用她出一點兒力。
江姨娘可惜不能在下人麵前擺擺聽濤軒的威風,卻也為能當甩手掌櫃而偷著樂。
旋即江姨娘又看到亦安放在一旁的鬥篷,沒口兒地誇道,“這是三姑娘的鬥篷吧?做得可真用心。”江姨娘不知道陸氏給亦安的是這塊貢緞,還以為是陸氏找出來給三姑娘的。
仙鶴祥雲的底子,又用挑銀絲線繡了纏枝蓮花的紋飾,墨狐毛鑲的邊兒,低調又不失富貴。
亦寧聽了這話憋笑道,“姨娘可看錯了,這是五妹妹的鬥篷。”要不是顧忌人太多,亦寧早就大笑出聲,太可樂了。
江姨娘一臉尷尬,不過誰也沒和她計較。亦安還抱了亦順過去玩兒,好似沒聽到一般。
略坐了坐,陸氏便讓人散了,她還要想怎麼給父親回信,喚了亦安同去書房。亦寧和亦真、亦和商量,明日去聽濤軒賞雪時怎麼玩樂。
“到時大姐撫琴,五妹奏簫。我煮茶,七妹作畫,豈不快哉?”府裡姑娘們是上過樂理課的,各自選了樣樂器,不甚精通,隻為說出去有個才藝傍身,更多的還是看各人的行事如何。
亦真抿了嘴笑,想想那場景,也頗為閒適,心裡便先期待起來。亦和也笑道,“這便和五姐先前說的隆中四友對上了。”亦順還小,不算在內。
等亦安寫完信從書
房出來,薔薇已經把早膳擺好。用完早膳後,亦安告辭,照例往柏翠閣去。吳姨娘近日來身子好上不少,臉色都比先前紅潤了。
綠漪從百合手裡接過鬥篷,披在亦安身上,跟在後麵。
“落了雪天冷,姑娘不該來我這裡才是。”吳姨娘見了女兒先是一喜,再勸道。
亦安笑了笑,不以為意,“太太前日賞下的緞子做了鬥篷,暖和得緊,姨娘且安心吧。”在這點上,吳姨娘比不過江姨娘。吳姨娘隻能看出這鬥篷是好料子做得,江姨娘卻能估算出這件鬥篷大概值多少銀子,這源於江姨娘自被賣後養成的鑒賞眼光。所以先前江姨娘才會錯認,以為這是陸氏給亦寧的。
吳姨娘點頭,“太太疼你,你也要孝順太太才是。”吳姨娘知道女兒跟著陸氏才有好日子過,以後才能議一門好婚事,總是期盼著女兒能和景然堂走得近些。
“姨娘放心,我省得的。”吳姨娘總是這樣說,亦安都習慣了。
和吳姨娘說了會子話,亦安又轉身去了景然堂。
既然陸氏已經說了,明日亦順的生辰宴由幾位姑娘照管,這時候就該去議下如何布置。聽濤軒那座水榭要圍上錦幛,添上炭盆,不然寒風中乍起,那就不是賞雪,而是受罪了。
還有宴飲的菜色,上菜的時辰,這些都要在今日決定好。
往小了說這是自家姐妹辦宴,合該精心些。往大了說,日後姑娘們嫁到彆家去,總要操持這些。總不能讓彆人說,白家的姑娘才學甚好,隻是不善理家?那成什麼了。
亦安到時,亦寧正歪在亦真身上小憩,見亦安來了還招手笑道,“五妹也過來躺會子,大姐今天的衣裳是用玫瑰香餅熏過的,可香了。”亦真被亦寧這話說得滿麵通紅,不好意思極了。
陸氏在東間理事,這裡隻有紅袖、紫嫣伺候。
亦安走近笑道,“我看不止有玫瑰香,這梅花香也濃得很呀。”亦寧的衣裳是用梅花香餅熏過的。
“好啊,還打趣起我來。”亦寧笑著,一把將亦安拉過去也壓在身下,姐妹之間歡聲笑語。
玩鬨一陣,亦安說明來意。亦寧聽著就哀嚎一聲,“我現在隻想聽琴煮茶,旁的事一概不想操心,有什麼事妹妹隻管吩咐紫嫣,就算是我吩咐的。”旁的人可能還以為亦寧是隻想沾光不想乾活,但亦安明白,她這是最近陪著陸氏,也累了。
左右不過是些小事,亦安便和亦真商量著擬了菜單,又讓紫嫣開了庫房,取些要用的擺設。趁現在還沒落雪,讓綠漪帶人去,在湖心的小亭上布置起來。
夜裡果然又落起雪來,綠瀾往炭盆裡添了炭,又點起姑娘明日要穿的衣裳來。
“過幾日合該把李媽媽叫進來才是,她兒媳婦十月裡生了孩子,咱們姑娘還特意送了紅封過去。姑娘院子裡人雖不多,但個個兒頂用,李媽媽也該想著咱們姑娘才是。”按理姑娘身邊該有四個大丫鬟的,隻是到江南來後宅子置辦的不大,分給姑娘的院子自然也不太大,就連陸氏身邊的大丫鬟也是裁減過的
。
如今人手不夠使,綠瀾難得抱怨兩句。
“莫在姑娘麵前說這些,咱們就真缺個人使不成?李媽媽奶過姑娘一場,姑娘又樂意給她體麵,咱們摻在裡麵算什麼?再說她兒媳婦還有幾天才滿月子,何必為了這幾日功夫得罪她?()”綠漪卻是真以為綠瀾要去讓人傳話喊李媽媽進來,不由勸道。
我不過和你說兩句罷了,咱們姑娘在夫人麵前得臉,便是忙些也是應該的。?()?[()”綠瀾想想姑娘有這個體麵,便也不覺得來回跑有什麼累人的了。
次日起來,果然比昨天更潔白一些。
亦安披了鬥篷捧了手爐去景然堂請安,綠漪懷裡捧著個匣子,這是昨日亦寧讓亦安今天來帶著的洞簫。
進到內室,亦安給陸氏請安。一旁的亦寧看著很是興奮的模樣,許是一會兒就能去聽濤軒賞雪的緣故。
陸氏看著女兒也無法,隻好道,“一會子用了早膳你們就過去吧,省得這丫頭還要歪纏我。”陸氏縱然喜歡女兒和自己親近,可太過了也有些難以忍受,索性放開了手,免得自己受罪。
亦寧露出大大的笑來,亦安幾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姐妹幾人相攜著去往聽濤軒,那裡果然已經布置妥當,錦幛將亭子圍了起來,卻又留出能賞雪的一麵,亭子內早早布置了琴案,茶桌,角落裡安著炭盆,遠遠望去,就差正主入內了。
江姨娘把穿戴一新的亦順交給亦安幾人,“九姑娘就麻煩幾位姑娘照管了。”在有些時候,江姨娘還是很有眼色的。
亦順看見幾個姐姐就笑,尤其是見了亦安,笑得更加開心。
亦安對江姨娘笑道,“九妹有我們看著,姨娘隻管放心歇著便是。”今天是亦順生辰,少不得要給江姨娘幾分麵子。讓綠漪把準備好的生辰禮交給微雨,亦安親自抱過亦順。
亦順這幾月裡富態不少,亦安抱著確比往日要沉兩分。亦順在亦安懷裡樂得直笑,看得旁邊的趙媽媽有些緊張,可彆摔著了。
亦寧幾人也讓丫鬟把各自給亦順準備的生辰禮交給微雨,尚仁和惠哥兒那一份,是亦寧與亦和分彆轉交的。尚仁要溫書,蘇姨娘擔心落雪讓惠哥兒著涼,便都沒來。
再說姑娘們行宴,多個男子也不好放開去玩。男女七歲不同席,惠哥兒雖然還沒到七歲,但有他在,姑娘們總是放不開。所幸蘇姨娘怕兒子著涼,沒讓跟著亦和來。
江姨娘對亦安忽然熱忱起來,忙笑道,“有姑娘操持,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昨天聽濤軒裡來來回回都是綠漪帶著紫嫣幾人布置,江姨娘在這上麵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精明,知道這些都是五姑娘安排人預備的。
對亦順的事上心,江姨娘自然捧著亦安。
江姨娘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所有人都沒當回事。
正當幾人準備登上木橋去往湖心亭時,亦寧突然道,“昨日我讀湖心亭觀雪,咱們不如也乘舟而入,效仿古人得一趣味。”想到舟中人兩三粒,亦寧不由心動起來。
紫嫣大急,
() 她家姑娘這想一出是一出的心思可真要命,這個時節泛舟湖上可是好玩兒的?萬一要是失了足跌下去,把她打死都是多餘的!
一時不由苦勸,還頻頻望向亦安幾人,指望幾位姑娘勸下。
這時節在湖裡泛舟確實有些不太妥當,還是落過雪的時候。
聽說當年太孫前往瀛台拜見聖人就是這般,不過瀛台是周圍無橋,隻能乘船。但太孫當年可是身強力壯,正值壯年,卻也在掉下冰湖後不久離世,據傳被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手腳冰涼了。
亦安也勸,“這時候要備舟,憑白要費多少功夫?等舟來了,咱們還行不行宴?再說湖上還結了薄冰,不好泛舟。三姐姐若想效仿古人,憑欄觀雪不也一樣?這霧凇沆碭,不正是古人書中景象?”因入了冬,聽濤軒湖水邊的小舟早就被收起來了,這時候再去找,可不誤了時辰。
再者亦安用這個來勸,明顯也說到亦寧心裡去了。
“五妹說得也有理,那咱們就走橋吧。”說著便第一個踏上木橋。木橋上的積雪一早就被打掃乾淨,亦寧穿上厚底靴子踩上去,發出沉悶的聲響。
亦安把亦順交給趙媽媽,也跟在亦真身後上了橋。趙媽媽心裡鬆了口氣,抱著姑娘跟在最後。江姨娘已經回了閣樓,彆看白成文不在,江姨娘依舊穿得少,就為了勾出細膩的腰身,在外麵待久了,能不冷嘛。
亭子裡鋪了厚毛氈,又用錦幛圍著,炭盆早早升了,溫暖如春日一般。
亦安解開鬥篷交給綠漪,和亦寧幾人依著位次坐下。
亭外冰雪皚皚,亭內風雪不侵,可稱一卷美景如畫。又有佳人入畫,初雪又落江南岸。!